第五 渝州

    刺史遣来的车在顾轻离开的第三日到达，兄弟几人将负债还清，将剩的粮分给好的乡邻，又给往日里相帮的友人叔伯送去一些银钱，这才随仆役一同前往渝州。

    二并驾的三乘红袖木小车，俞杨久不骑，如今一见骏，难免技，一路纵狂奔，剩兄弟四人分坐两乘车，剩一乘则是仆役们休憩的车。

    车铺着大块银灰墨兔，兔上放置一张黄梨小圆桌，以及两张黄藤蒲团，车上四角各有一镂空铁架，上方的铁架各嵌一颗朱元产的透明灯石，面用木碗乘着一碗金细沙，细沙上放着云明来的墨石。

    俞五郎年纪小，正是对外充满好奇的时候，跪坐在角落里观察那发的石，扭看四哥睡得正香，就伸手去摸，所幸被前来送吃的小厮轻声制止了：小郎君哎！这可不是上等的石，会伤手的！

    一盘盘饼、果糕摆上桌，成功转移了小孩的注意力，待小孩把东西吃完，夜幕也已降临。

    兄弟几人于次日晌午到达刺史府，沈渊文为官清明，虽是京都百年世族，却怀有一颗救世济民的心，如今二十有三，仍未结亲，故在渝州城里买了一不大不小的五宅，充当刺史府邸。

    想是刺史吩咐过，前来迎接几人的事态度殷勤，事也妥帖，亲自将兄弟几人送至客院，叫小厮送上早已备的饭，就退了。

    傍晚时分，刺史郎为几人摆了洗尘宴接风，早早派了小厮来请，一路随着小厮慢走，从客院来便是一大片的赏景园，目光所及之地皆是草鸟禽，怪石假山着蜿蜒溪，三三两两的松柏枝探回廊，石砌的小桥，青金的鲤鱼来回游。听小厮低声介绍，才知前往主院须得穿过赏景园，因着刺史山，平日里少有外客留宿，就将府里大半地方改了赏景的地。

    走了小半时辰，来时俞五郎脑袋上，蹲着一只大小黄带绿的雀鸟，小厮瞧见了，倒是言又止，可到底也不敢跟客人多言，将几人带至园，才低声提醒几人到了。

    园墙一丈，墙那边临着两角各起一座三层赏景小楼，园由两个壮的仆役把守，小厮上前与其一名仆役低声说几句，守门仆役才放了行，因着刺史行事历来不拘小节，这接风洗尘的宴席，自然就没摆在气派古朴的正院里。小厮领着一行人直上三楼，赏景小楼乃是渝州时兴的建筑，一楼置吃，二楼摆上乐等玩乐东西，三楼四面临空，只用竹帘并青纱幔帐遮挡，四角各放一炉，如今虽至冬日，室却如一般，四面栏杆摆满了半人的奇形松柏、翠竹、白梅盆景，楼正置了一张案，案上铺着目轩国销往各国的菱麻，上置两方形铜锅，锅宽各半尺，不过三寸，一铜锅又放只小汤锅，锅汤沸腾，香气四溢，木雕碗碟个个简朴细腻，案两边各摆三张席，席上放着厚厚棉垫。

    阁楼一角摆了张闲云塌，塌四周堆了一地书籍，刺史捧着书坐于塌上，后是松柏翠竹，实在惬意，刺史穿着石青棉布冬衣，相貌还算周正，只是那通气派，却比渭玉往日里见的世家弟还要贵气些。

    刺史旁伺候的小厮见着客人已到，低声提醒忘我的刺史，沈渊文这才起，令小厮收拾了书籍，招呼几人座。

    大宁自百年前起，弃案几席，改用座椅，因而摒弃了席地而坐，京都百年世家为显矜贵，大多仍习古礼，本想着刺史郎簪缨世族，又摆了席垫，想来是个重古礼之人，渭玉倒觉有些难堪，这跪坐礼仪他那几位兄弟哪里会，若了差惹人笑话该如何是好。

    刺史郎只当几人拘谨：几位既是言焉的未来少郎少君，就是某的好友，一些薄酒菜肴就当为诸位洗尘了！

    主人都已坐，几人就跟着座，刺史坐在上首，左边是俞家大郎，右边是二郎，对面是正襟危坐的渭玉，刺史一手支在膝上，一手拿了酒杯，随地踞坐于地，见兄弟几人，唯独渭玉跪坐，不由：我这人随意惯了，虽家习古礼，少时常受这跪坐之苦，时间一久，才发现，这踞坐倒比这跪坐、凳椅来得舒服。今日设宴，图的便是畅意，当与诸位一醉方休才好，都莫要拘谨。

    渭玉这才松了气，改跪坐为踞坐，举杯与刺史对饮过后，才为刺史介绍兄弟几人，待到俞家五郎这，刺史就觉这小孩好生古怪，怎地跟小倌一般簪绒球，还是黄绿之，仔细一瞧，却是那园里饲养的绒雀，只是这绒雀圆胖可，蹲立在孩发髻旁，可不似一朵绒球一般。

    吃酒吃了几个来回，锅汤也见底，一旁伺候的小厮赶带人撤汤锅，又有小厮两人，合力抬着半尺宽的方木盘，上面是两条半尺的生鱼，将鱼置铜锅，以佐料，掺山泉，不多时，白的汤带着香味在锅翻腾，另一铜锅里洒了浅金的细沙，两个带着菱麻手的小厮，将一块墨方形石块置铜锅，又送上生的蔬菜，放在一旁。

    兄弟几人乡野，不似渭玉见过如此场面，少时虽富裕，鱼也吃过不少，可这般大的鱼，却是没见过，心惊奇倒也不声，俞棰年纪小，心有疑就开：沈使君，这锅无火，怎么鱼就熟了呢？

    刺史吩咐几句，带着菱麻手的小厮拿过起一木柄刷，蘸了芝麻油刷在石板上，放上几块羊，洒上细盐和椒、姜、茱萸粉末，将翻烤几个来回，便熟了，示意小厮将夹给俞棰后，说：小五郎君可知大宁外的另四国？

    刺史这么一问，俞棰到嘴边的羊就放了，小脸一正，颇为自豪地回：吾知，临元为鱼型，大宁鱼背，朱元鱼，平泽、目轩在鱼腹，云明则在鱼尾！

    刺史又问：可知五国人文、气候、地域差异？

    这小郎君倒为难，掰着指数了好几回，才答：朱元多山川，天气严寒，云明境荒漠绵延千里，天气酷，平泽国外两百里沼泽，目轩国外三百里海域。

    刺史，后指着锅石板问：可知这是何？产自哪里？

    小睛一转，略一思索，不确定的问：可是石？

    刺史问：可曾见过？

    来时车里好像便放了几块不好意思挠挠，绝不提想伸手摸石之事，这一挠就挠着在他休憩的鸟，手被狠狠啄了几，倒也不痛，却是被吓了，小手捞了捞，拿一看，是只圆的绿带黄的小雀，瞧着十分可讨喜，本想偷偷藏衣袖里，临了想起这山雀怕是刺史家饲养的，手一松就要放了这山雀，哪知这小东西倒在他手上闭目休憩起来。

    刺史郎瞧见小孩手捧着绒雀，用短手指摁绒雀的脑门，鼓着腮帮咬着牙的样，十分有趣，倒觉看见儿时自己一般：那东西乃是绒雀，平日里喂些谷粒和果，你若喜，养着便是。

    俞棰喜地谢过刺史，可瞥见二哥面，吓得连连缩脖，二哥素来不喜他养这些小玩意，说是会玩丧志，偷偷又瞧了二哥，将那绒雀往垫上一扔，赶埋吃饭。

    许是刺史几番夸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