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后

    主那裡，自然不能滾回去。

    承熙天尊的進德殿，青蓿萬不敢隨意走動，只好走向他安置給她的那張軟榻。紗幔拂了開，她一陣如沐風，裏頭洋洋的。榻還寬，夠她攀上，滾個幾圈。軟綿綿，雲一般舒服。齊整折疊的被褥，似是棉織的，不若他殿大床上那緞被涼冷。

    這尊上，淡漠嚴冷，怎好似，還心細柔軟。

    仔細瞧了瞧這殿，她現所待之處，是個偌大的天然石，經過了些打磨，牆面白光潔。承熙的主榻旁，開了一落地圓，似渾然天成的大窗，窗外看去，無路可通，近處景緻是層層向好似茶園般的梔院，遠處向東臨崖，則是一片終年雲霧繚繞的冷杉林。

    寢殿另一側朝內接通，日間，相隔兩室的帷幕收束在旁，那頭看起來，是他的小廳和書房，同寢殿一般，向東開窗。白淨透亮的書房內簡潔，置了張青玉的鏤雲桌案，案旁有張雕的長椅榻，牆邊，則落了幾個斗櫃茶几和一挑的木架。她在榻上，瞧不清上頭都擱了什麼，總歸是些文房四寶和巧的東西。

    再向外，便是書房的石門。雖然承熙方才進，似乎，也不需要經由那門。書房近門的一端，有通繞向別處，她自然還不知曉是往何處去了。說來，這一切發生得突然，她有些不可置信。

    不久之前，她還在一列小仙婢裡，垂首疾行，要讓為首的掌事仙娘送到天后夕珠巖，替補幾名聽說因照護不了榴開，讓天后一怒之滅散了仙魄的倒楣草。

    天后喬木雲彤，自九鳳神鳥喬木一氏，乃翼山二大戰族之一，族地位在低矮谷間，比這山巔溫得多。

    雲彤天后喜愛朱紅，尤愛榴，聽說貌人，脾氣卻大得很，偏偏戰族還舞槍鞭，發起怒來，隨手便能取人命。而她這等草靈，仙力不，壽命不長，在仙族愈漸複雜的階層裡，普遍是種低等的勞力存在。不少，開幾朵，養幾株草，便會一命嗚呼。似她這等有女仙一般形的草，仙質與靈氣都是草稀罕的上等，也才有機會，天后夕珠巖當差，然而在天后雲彤這等傲氣的仙神裡，她們，仍是塵挨一般的存在了。

    這等初天候，翼山不時還飄散細雪，自然不得榴開了。青蓿忍不住心裡喃喃，順天承時，這理，怎貴為天后還能不懂。聽她旁那幾個不要命的小，初來乍到，還在低聲，天后那夕珠巖，落在和天尊靈宮相對的西翼山，夕照時分，滿殿橙紅，地勢較東巒低些，本還不至於這般清寒。據說，卻是天尊一帶霜氣，不得她退回喬木谷。

    天尊天后不睦，早不是檯面的事。然而那后位，是前天尊祥治親自頒布的旨意，喬木家且擁兵善戰，在翼山一向勢大，天后即使不得寵，仍有一批舊擁護，就是承熙，也沒動過她那位置。雖然，他或許只是連想去動的腦都發懶。

    了夕朱巖，青蓿連日在天后的院裡忙著。比起與她一同院的草，她那靈力不尋常的相當殘破，養也養不了幾株榴。她的腦海裡記得的事不多，只以為自己受過傷，然她不懈怠的萬分努力，心想這麼徒手灑修枝，雖然笨拙些，說不定還是有些成效。

    如此不練達，自然很快便讓天后盯上了。

    「妳，叫什麼名字？」

    天后雲彤在院見了青蓿，一雙上翹人的目瞪得如電如火。她還以為，天后那怒氣，是衝著她榴照顧不佳，但那一院五六名小，凍得發冷，千辛萬苦也只養稀疏幾朵，何況她這蓿草。

    「婢...婢青蓿。娘娘這時節，榴實在難養。」青蓿一邊應著，一邊擱手上灑的小壺，在裙上拭了拭手。

    「放肆！」天后厲聲一斥，不敢相信有人膽敢在她面前這般怠慢多嘴。

    青蓿一驚，急忙撲通跪了來，伏：「娘娘息怒。」

    遮天似的垂地紅裳近，裙繡雲鞋一抬起，便直踩落在她手背上。

    「娘娘娘。」又怕又疼，青蓿忍不住有些顫抖，唯恐天后一步揚手便殺了她。

    「妳是誰，進我這夕珠巖，有何目的？」雲彤將重量都擱在右腳上，摜了狠勁輾踩她手背。

    「娘娘娘娘。」她痛呼聲，慌亂：「婢只是來養這草。」

    「雲彤。」

    她正以為自己沒救了，卻忽然聽得一男聲靠近。

    幸得那日，喬木戰族如今的首將雲飛，雲彤天后哥哥，正巧來這夕珠巖。

    雲彤聞聲，只得瞪了青蓿一，離開她幾步迎了上去。

    青蓿連忙收回了手呵著氣，疼得淚差點沒滾來。要是連這手也廢了，她這草可真真正正成了一無用處。

    「一來便瞧妳這般疾言厲，如何有為后之儀。」雲飛一常服刀，淡淡了聲走上，面顯得不太愉悅。

    這哥哥邊防、戰事，難還要她如何教訓人。雲彤嗔：「這東西養不好，話也說不好，妹妹不過教教她。況且你瞧她生得這般要讓尊上瞧見了。」

    雲彤見了她，實一點不在意那榴，只在意她那張臉。

    雲飛原還一派閑逸的神微皺起了眉。他走上前，揚手朝青蓿一揮，那掌間受到的溫仙氣，不似翼山仙。「妳，來自鹿嶺？」

    「是。」青蓿低著首，吶吶：「婢仙鄉戰亂頻仍，離失所。」

    「鹿嶺？」雲彤微挑了眉，：「鹿嶺仙神，皆能接引忘憂泉，取一杯來瞧瞧。」

    青蓿聞言，翻掌朝上，運了個小咒，她掌間，倏然浮上了少許的晶泉，她小心翼翼上舉：「婢不才，只只能取這麼一些...。」

    雲飛瞧了瞧她那仙氣，放心了些，：「不過隻草，又能如何。雲彤，大哥倒以為，妳該收斂一些。滅散小仙積累怨氣，怕要報應在妳千年劫。」

    他實不太在意這小仙來自何處，自鹿嶺樹谷王室覆滅後，畏懼新政權的鹿嶺小仙能逃則逃，各自聚散，似她這般四處竄的小草並不在少數。倒是她這妹妹，雖在承熙那頭受了委屈，這般囂張任、沉歛莽撞，成不了大事的，總歸是無益。

    「在這同小仙婢置氣，倒不如怡養。尊上年少時，受的是鹿嶺太上真境那太虛之，淡得很，妳要成日這般鬧個沒完，反倒將他推遠了。」

    「怡養又怎麼，尊上難便會多瞧我幾了？」縱使從前助前天尊祥治打這尊位的，是他們喬木戰族，祥治天尊尊榮喬木家，使喬木一氏成為歷代翼山首要武力。承熙有意無意間，卻疏遠喬木家，倚重另一戰氏炎火一族。她只覺得承熙將她毫不掩飾地凍進了冰窖，不肯給任何機會盡釋前嫌，為的便只是這些政權糾結。

    嘴上不甘示弱，她且才為榴殺了幾個仙婢，仙神聞劫，確實有些顧忌。

    「紫鳶。」雲彤揚聲喚來了她一位名叫白羽紫鳶的夕珠巖神官。紫鳶執掌夕珠巖宮務，是天后旁的為首仙娘。

    「妳給我盯著她。」雲彤殺人似的又將青蓿瞪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