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七章 家仇（一）

    为何？苏陌忆似是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，登时不解。

    月清幽，回廊上飘摇的烛火映她微蹙的眉。

    因为林晚卿踌躇，半晌才低低地：因为我家的事

    苏陌忆松了一气，笑：你要嫁世府，事可多着呢。三书六礼，一样都不能少。光是这一走来，都得大半年去了，更何况在这之前还得给你寻个名正言顺的份。

    林晚卿依然为难。

    四岁之后，她的份是林伯父贿赂了县里负责采集手实的官员，以家无为由瞒报的。

    因为当时乡里为了少赋税，都会瞒报男丁，向她这样多报男丁的是少数，办事的人想着能拿银，还能多收税，便也就随他去了。

    再后来，他们辗转好几个地方，知的人也都失去了联系。故而她一直以男份求学，仕之后又因为官职低微，份审查也就给好打打，便又给蒙混过去了。

    可这次不一样。

    有太后和大理寺督办，面的人怕是会提着脑袋小心谨慎，那她的真实份，很有可能会瞒不住。

    可这一查来，无异于一石激起千层浪。

    倘若苏陌忆她可以信，那太后呢？

    永徽帝呢？

    当年萧家以谋反之名被问罪，多少人落井石、置之外，他们会愿意看到萧家翻案么？

    就算苏陌忆愿意帮她，可在这样的围追堵截、前途无望之，他又能持多久？

    思绪纷，林晚卿与苏陌忆站在廊，相顾无言。

    最后还是苏陌忆先开了。

    我从未过问你家的事，他语气淡然，方才的星光暗了一，看向她的神之竟然难辨喜怒，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公堂之上不苟言笑的苏大人。

    他顿了顿，继续：因为我想，你若是想说，总有一天会向我坦白。故而你不说，我也不问。

    他停了来，等着她的回复。

    然而穿梭于两人之间的，只有沉寂的夜，和满院的清风银辉。

    他何尝不是冰晶透亮，里容不得半沙的人。

    可是为了她，他愿意用灰把自己抹一遍。

    你本不了解我，不是吗？林晚卿问，声音里风雨琳琅，你甚至不知我的份。

    是呀

    苏陌忆垂眸看着面前的人，轻轻哂笑。

    两人离得近，她上清新的艾草味像温柔的夜，无不在，静静地张扬。

    他确实不了解她。

    不知她从哪儿来，叫什么名字，有什么用心。

    甚至在这一刻以前，他还以为她同他一样期待着十里红妆、一嫁衣。

    可他也知很多关于她的事。

    他知大理寺一百多间屋舍里，她最喜的是宗案室。

    他知她在看卷宗的时候会蹙眉抿，神专注。

    他还知每每当她沉默的时候，并不是在思考，而是在想如何把不想说的事都瞒去。

    比如现在。

    可是这些，他都没有同林晚卿说，万千思绪在此刻统统只化作一句平淡无奇的话。

    他说：林晚卿，这是我最后一次等你。我们之间的事，不应只是我一人主动。能给的，我都会给。但倘若你再让我多走一步

    他靠近了一些，寂夜廊灯，幽暗的眸说不的落寞。

    灼然的目光逡巡在她脸上，像一把星火，焚得她了一层细细的汗。

    她忽然有一怅然若失的觉，仿佛前之人已化作萤。

    我会转离开，他说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。

    夜不够厚，是破的。

    清冷的光从破漏的云层涌，林晚卿看见石板上那两个纠缠拉锯的影。

    一刻，苏陌忆的落在她的额。

    他搂住她，将她裹在怀里，悄然在她耳边唤了一句，卿卿。

    充满眷恋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大明，承殿。

    有人推开了寝屋的门，侧将一室的烛火挨个燃起。

    卫姝本就心事重重，此刻正抱膝坐于榻上。她见有人来，一惊，望过来的神满是防备。

    是本，一清丽的女声从屏风之后传来，端庄大气。

    陈皇后由娘扶着，从满室灯火行了来。

    卫姝要起行礼，被她免了。

    其余的人都埋退了去，陈皇后在她的床榻边坐了来。

    本说的事，你想明白了么？她问，手里的那把团扇被她轻轻晃了晃。

    卫姝霎时觉得背心漫起一凉意。

    她靠近了一，声音里带着哀求：、的阿娘还在他们手里，若是不替他们事

    可你若是替他们事，本有一万法了结你。皇后的声音淡淡的，毫无波澜。

    你若是死了，你阿娘会怎样？她问，语气里竟然还带着笑，终究都是要死的人，何必枉费心思。

    娘娘！卫姝闻言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她是从床上去的，故而那一跪，声音格外地亮，仿佛膝盖骨都碎了。

    陈皇后往后退了退，不是被吓的，而是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冒犯到，她皱起眉，用团扇捂了捂鼻，一脸的厌恶。

    哼她冷冷地笑，手里的团扇被她两指溜溜地转起来，光影在她的脸上投一些浮动的条纹，像翕动的老虎胡须。

    你我都是，太后、皇上才是我们的倚靠。苏世是太后的心，你说你针对谁不好，怎么偏生要跟他过不去。

    这章有，分两个发哈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