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她

    谢暄知萧皎皎话里的意思。

    前朝始安公主，嫁于龙亢桓氏桓二郎三年，齐顺帝临朝后，桓家传公主病逝的消息。接着，公主曾经的驸就迎娶了颍川庚氏的贵女。

    谁心里不清楚，始安公主说是病逝，实则就是被桓家活活死。

    一个亡国公主，既无嗣傍，又无郎君恩。桓家不是不能护她，是不愿护她。

    始安公主嫁桓家，即是桓家人，齐顺帝再怎么要赶尽杀绝，也要顾着桓家的颜面。桓家若要护她，齐顺帝也会睁只、闭只。

    可是桓家没有，始安公主的驸桓二郎也没有。甚至，当家族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，需要桓二郎娶庚氏的嫡女时，桓二郎默认了家族的选择，牺牲了公主。

    迎娶贵女，也可留始安公主一命，桓二郎只是不愿为公主和家族抗争罢了。

    又或者，是公主家破人亡，对桓家人失望，她对曾经让她风光过的旧朝家国，选择了以相殉。

    谢暄想要上前拉住她，却被萧皎皎一把甩开。

    他被她哭得既心痛又无奈，劝:当说这些为时过早。但我可以与你保证，无论日后朝局如何，我都会一直护着你。

    萧皎皎听闻，又是笑着嘲:怎么护我，贬妻为妾？还是当个外室一样放外面养着？

    许是戏太，萧皎皎忘了她的初衷并不是真想为谢暄生，而是想借着生的名义让谢家及谢暄记她的功劳、苦劳。

    甚至于在将来山河破碎之际，拿嫡嗣作为和谢家谈判的筹码，他们能够面抗衡新帝，给到她及母后一庇护。

    世家重利，不留无用之人。她得到了谢暄的承诺，但她却不肯再信。

    她这一席话刺穿了两人间所有的温。

    谢暄说了心里话:公主，若要人真心，必先付人真心。你问都不问，就给我判了死刑。我不止有你，我还有家族有使命、有血有有，我也会遇到为难，也会心寒、心痛。还未发生的事，我说不个所以然。我只能告诉你，我以后会如何，全都取决于你如何、如何对我。

    萧皎皎被愤怒冲昏了脑，听不到谢暄心的真诚坦白，也听不到他说的心寒心痛，只听得他的意思，他就是要她一味向他低。

    她恶狠狠地笑骂他、嘲讽他:谢暄，我不会再相信你这个骗！你就是故作，可笑至极！

    萧皎皎，你就是这样看待我！谢暄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，只觉得一片好心都被她碎了，烂了，被她践踏在脚。他问她:我是什么心思对你，难你心里一没数？

    萧皎皎了泪，别开脸，微抬，不屑:没有。

    谢暄被她这姿态气得发怒，也讥笑她:若没有，若你真觉得我故作，那你在我面前哭，对着我大喊大叫，作一副受了伤要和我决裂的样，是什么呢？

    他说穿她的心思:你就是在恃生，不想努力，等着我去妥协你、怜惜你罢了！

    妇人想勾着自家郎君成事，哪有不成的。谢家不行，不代表别的地儿也不行，只要有心，翻云覆雨，总能怀上。

    如今朝堂时局未定，早早和谢家撕破脸对她有什么好。

    萧皎皎这边被他破了心思，一脸面没有，窘迫之余更是气得火大。

    他与谢家联合瞒她，给她避，他还有理，他还想要她努力去勾他。真是无耻之极！

    萧皎皎又羞又恼，想不什么话来驳他，她拿幼时看泼妇骂街的架势，唾骂他:谢暄你就是个禽兽不如，丧尽天良的无赖、竖、徒、渣滓！

    谢暄被她这一连串骂人的话给骂懵了、愣了。

    他生于门士族，自小结识的都是端方有度的郎君贵女，从未接过庶族形容鄙的平民百姓。成人后更是受尽追捧，名满江左，往来有鸿儒，谈笑无白丁，皆是风仪有度。

    他年少也曾有放浪形骸之时，和一众好友在外服寒石散失智。舒衣解带，放肆清谈，众人形容癫狂时候也有争执，但从未听过有人用这样作的言辞侮辱过他人，更别说直接辱骂的是他谢暄自己。

    他知萧皎皎是从庶族升于皇族，也知她生乡野没有规矩，但是她居然这样不堪地辱他、骂他。

    禽兽不如、丧尽天良，无赖、竖、徒、渣滓，哪一个不是极致鄙俗贱。

    谢暄气得脸都发白了，世家公骨里的涵养要他克制，他没骂过人，也不会骂人，只厉声斥:唯女与小人难养也！萧皎皎，你这个言行鄙的村妇！

    萧皎皎却是瞪着圆圆的珠，指着他冷冷笑骂:谢暄，你终于说来了。你心里就是瞧不上我！她又向他啐了一:你就是把我当作你的玩！

    谢暄真没见过这么又泼又横的女郎，一听玩二字更是怒了，怒自己，也怒她:对，你说的对。我忍着，把的玩一次次送上。我简直就是有病！

    萧皎皎重重地哼了一声:你不过是为了达到征服我的目的！

    谢暄不愿再和她吵，苦笑自嘲:对，你说得对。看到的玩比我自己了还满足！我大概，就是真的昏了吧！

    萧皎皎撇嘴:少惺惺作态。你若真昏了，就不会由着谢家让我避。

    又提起这事，谢暄真的无奈，坦言:你觉得连个影都没有的嗣会比你重要，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会护你？

    萧皎皎撩了散的发，慢慢地:比起你谢郎君的，我更相信嫡支的血脉！

    好。让你生，给你生！她这样的不信任把谢暄气疯了。

    谢暄人生第一次在人前失了礼仪风度，也是一回对女郎爆了:死你，让你生个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