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拾捌、天第一慈母

    民意沸腾，朝议论不断，愈演愈烈，已经演变至对条编法本的攻讦和阻拦。

    那妇人的供词也陆陆续续传了来，明明还未公审，许多细节却被众人所知。甚至连许妃病重后，李檀，许妃泣血求她放过自己和她的孩，李檀不但不应反而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传闻都甚嚣尘上。

    这些也悉数编了新版《刘家案》，惹得看客纷纷动于这不畏权、蛰伏多年只愿为旧主偿愿的忠仆形象，痛斥鸠占鹊巢、恬不知耻的外室。

    到了这般地步，李檀几乎已经被钉在耻辱上了，而椟玉，是为母伸冤的孝，还是有便是娘的白狼，就看他如何理这件案了。

    只是如今舆论已对李檀极为不利，便是行结案，怕也堵不住悠悠之，还在萌芽的改革，自然也失了先机。

    偏袒，便成了众人心负母仇，却贪恋权柄，恢复仇人遗策的不孝，自然会举步维艰。

    严惩，虽得了名声，可这改革也就行不去了。

    左右都是死路，前后全为陷阱。

    风浪尖，皇帝和太后摆驾回。

    第二日，旨三司公审此案，天亲临，开放民众堂外听审。

    是夜，椟玉照例去向李檀请安，留了来和她一同用晚膳。

    李檀丝毫不顾人，只了自己要吃的芙蓉燕菜、炒银丝、什锦豆腐、素炝不老、清焖莲，甚至还了烧儿，毫不顾忌就当着椟玉的面一一个往里吞。

    椟玉让人都去，坐到李檀边去，揽了她的腰，低声笑着，“不喂我吗？”

    李檀嫌他扰了自己吃饭，一个肘击，偏被椟玉一擒住，顿时悔恨以前教他习武太过认真，如今教会徒弟，饿死师傅，甚至还是字面意义上的饿死师傅。

    她烦得不行，训斥：“我本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后母了，还敢给天吃这等，岂不是更要被诟病得无立足之地了！”

    椟玉被她逗得发笑，不顾挣扎，更地将她拥怀里，笑她：“当时叫你看，你偏不看，如今又来埋怨我，怎么这么不讲理。”

    李檀自诩天第一讲理之人，这等无稽控诉实在是可恶至极，当便冷了脸，转过用力一推。

    等椟玉被推得远了些，才着腰，学着戏里面看来的泼妇骂街的样，一脑地发：“别的也就算了，我什么时候待你了，哪里不给你饭吃了，哪里对你又打又骂了，小时候我待你不知多好呢，天慈母我认第二，没人敢认第一了！”

    大放厥词，也不想想指使年幼的椟玉爬、浣衣、清扫、饭，从照顾醉鬼到给瓜剥壳都要，却连个桃都不给分的无赖是谁。

    椟玉却宅心仁厚，以德报怨，“他们不知，我知，你待我最好了，又疼我，如今还会用儿我，缠得好，叫我一生都从没那么快活过。”

    李檀这天第一慈母受了佳儿称赞，却顿时翻了脸，劈盖脸便要打他，被椟玉笑着捉了手，调笑：“母后怎么敢不敢言，何必如此谦虚，这可不像您。”

    李檀打得更狠了，椟玉任她发了一会儿，才又抱回怀里，正正经经地哄着，“知藏珠受委屈了，再稍等等，我不会让污泼到你上的。”

    接着又说：“这世上对我重要之人，一是母亲，二就是你，母亲已经走了，便只剩了你，如今既利用我母亲，又牵连到你，我不会就这样轻轻放的。”

    李檀瞟了他一，似乎在确认他话的真心，然后嘟嘟囔囔地糊应着“什么重要不重要的”，却仍是一副不开怀的样。

    椟玉看她这扭样便忍不住逗，“你是不信我能办到，还是不信自己是我最重要之人？”

    李檀只避开不回答，过会儿忍不住再问：“你真有把握？”

    椟玉知此事及她隐痛，因此才会这般失了冷静，没有半分不耐，反而柔声劝着，“信我这一次，藏珠，你可以信我的。”

    看着他温和而定的双眸，李檀心如火烛动摇，良久，轻轻答应了他，然后转专心用起饭来。

    椟玉暗暗笑了，提起筷，陪她吃起来，和她一样一一个。

    他们彼此之间什么难堪样没见过，间虽有过隔阂，可如今关系转圜，几乎不用什么适应，便已有亲密的默契。

    这理得净，油脂炒过后极香，两人都不需要在对方面前装相，吃得两厢尽，好不畅快。

    三日后，升堂。

    天家事，开堂审理，且任由众人围观，这不算后无来者，也可说是前无古人了。

    三司特意挑了京院最大的公堂，平日里那院专是练兵甲用的，可即便这么大的院，恁是被闻讯而来的人填得满满当当，连只苍蝇都落不脚了。

    此前《刘家案》如此受迎，且在许家仆人敲登闻鼓后便将此事编为新的剧，几乎是明着昭示与此的关联，因此极为惹。

    自称是许家旧仆的妇人被提了上来，上素净整洁，态度大方有礼，和那戏韧聪慧的忠仆如一辙，天然便赢了三分信任，人群小声议论着，皆是在赞这位妇人的品貌。

    李檀隐在帘后，不屑地撇撇嘴，凭什么她得些、年轻些，就要当那魅惑人心、坏事尽的反角，这妇人得圆些、敦厚些，就成了忠心为主、善良正直的正派人。

    她李檀只是得像妲己貂蝉，祸国的事可还没过呢！倒是这个看上去忠厚的，肚里不知是什么坏！

    李檀兀自生着气，打算安置好她便去前堂的椟玉一便看穿她又在胡想些什么，这样的日，这样的场合，居然光在计较外貌，也不知是该说些什么好。

    但他也是忒不用，明知是胡闹，椟玉却还是觉得这样的李檀可得，即便帘外转角不远便是三司重臣和无数百姓，仍然忍不住俯首亲了亲她桃似的面颊。

    李檀有些吃惊地看着这熏心的小皇帝，啧啧啧，这样的日，这样的场合，居然满脑绮思，也不知是该说些什么好。

    于是她也一样不用地将微微起的椟玉重新勾了来，咬吻着那害人的，完了还用尖轻轻描了一圈他的，吐着气轻轻斥：“小孽障。”

    小孽障不负其名，将坐着的李檀抱在上，亲吻着，齿厮磨，不肯放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