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三一（正文完）

    她未留来。初雪得并不很大，她趁着雪势小，了庄回去寺。

    寺的人个个素袍僧帽、面容平静、不染俗尘。寺人明明比庄上多，却显得静寂。

    她同往常一样晨起、洗漱、早课，却频频走神，坐在蒲团之上成了滥竽充数之人。

    她去用斋菜，想起的是与他并坐小厅之时，二人分羹汤佳肴，从前他为她添菜，现她为他盛汤。

    她回房抄经，蝇小楷写得不顺畅，墨滴落，毁了小半幅经文。她放经文，拿起案旁风志。

    她在庄上为他念书时，她问他念甚么书，他：将你从前喜看得书读我听一听。

    她将一本自安源带来，从小翻得几乎散脱的风志读给他听。他听得有趣，与她讨论了一番。

    夜间卧床，她亦开始辗转反侧。

    与他相识的往日境尽数浮现：

    她初遇掌掴他、他虹影桥扶她、他送伞、他与她叠翠楼事、他安置她在福安堂、他允诺、他照看她、他救她、他再允诺、他撞破她与祁世骧之事、他再看破她与祁世骧事、他不再执诺、二人分开、他再救她、再分开。

    曲折间，二人相识原来已过了四个秋。

    她夜间睡得浅，似睡非睡间，脚一，似要跌渊。那一瞬间，却见她前面立着岑云舟、祁世骧还有远看不清影的一人。

    岑云舟离她最近，他亦最先朝她伸手来。她将手伸给他，忽地一条天堑浪将他与她划开，他隔着浪，离她愈来愈远，直至不见影。

    她的手被离她远一些的祁世骧握住，祁世骧一把将她从坠不坠的悬崖拉了上来。她方松了气，便见脚山慢慢瓦解，一片片崩坍。一匹战朝她呼啸而来，祁世骧见状，跃而上，制住那战。那战却载着他朝天边奔去。

    她见远那人朝她愈奔愈近，肃着白皙面庞，袍角与墨发一同扬起，她懊悔大哭，不知自己为何认不他来，即便他站得离她远些，她为何不能凭着影一认他。她又悔又愧又惊又怕，朝他大喊：阿骁！阿骁！

    将手给我！他边说边朝她伸手。

    她将手给他，但她拉不着他手，二人手间始终有隔着一段。

    他：过来！

    她脚土崩山解，一不知名的力将她拖向后方，她却迈不开步朝她奔去。

    他又：过来！

    她心火灼似得着急，双却岿然不动。忽地她脚一颠，不想一瞬自己仍好好站着，她一抬，却见对面祁世骁跌山崖。

    她尖叫一声阿骁，睁开双，见悬着的是法妙寺的青布帐。她浑汗涔涔，泪不止。她一边抹泪，一边换了里衣，急忙忙起。

    她推门而，雪不大，仍在，一阵寒风刮过，她冷得一抖。她回去拿了斗篷披上，去寻寺值夜的小尼。

    那小尼正是好睡的年纪，教她值夜真是难为了她。被如莺叫醒，迷迷糊糊半睁着，：安居士有事？

    如莺：我想山一趟，劳你替我叫车，我与你一去。

    说罢，从怀掏一块玉，今番要事，不得以打搅你，这块玉你拿着。

    小尼看一沙漏，：现在丑时，安居士不能再等上两个时辰么？

    如莺：等不了。

    小尼看了看那玉佩，心喜，但也不好意思要，：这些件太贵重，我不便收。安居士为我带的糕好吃，我这样大，一回吃。日后安居士还是为我多带些糕吧。

    如莺笑了来，：我本安源人，不得以滞留京城，能来法妙寺，与你相识一场，已不知多大的缘分。这块玉你留着，个念想。日后我便不常住寺了。糕的话，我得空来了再带给你。

    小尼：安居士要走？

    她：是，随缘而来，自也随缘而走。

    小尼不知她那缘分得有多大，竟教一个孤零零女大冬日半夜三更冒着风雪山雇车，一路颠簸也要奔去。

    她给足了车夫车钱，在雪未大之前到了庄上。

    庄主人家养犬，许是嗅到熟人气息，犬竟未吠起来。她敲开庄门，将老事也吵醒。

    她顾不得礼仪其他，问：世可还好？

    老事此时见她现已是吃惊，听她这般问更是诧：姑娘听了甚么消息？世一整日都在庄上，并未门，亦同往常一般无二，别无他恙。

    她：劳老伯，我想去看看表哥。

    老事不知昨日自家世朝前姑娘了一剂猛药，：姑娘自去吧。

    她穿过会客厅，往正院后一他的宿行去。

    她摘斗篷的兜帽，一张俏小脸来。立在门的小厮与她自是相熟。见是她，一时不知该不该替她开门。

    她朝他们笑笑，轻轻推门，悄悄掩上。

    屋没有灯烛，此时约莫寅时初，外间屋树梢薄薄一层积雪透过门窗新换的纱儿，将屋照得雪亮。

    她脱了斗篷，立他床边看他。

    他睡颜安然，眉、鼻、薄，睫既密，合在一。她俯，往他睫亲了亲，唤：阿骁。

    正文完

    作者菌话：正文到此结束。在番外。谢大家一直以来对作者菌和文文的支持，谢谢猪订阅留言的小可们。笔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