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

    理完伤时已经很晚了。

    或者也可以说很早。天熹微，路空旷，一路见到好几个卖早的小摊贩迎着寒风骑三车，车轱辘吃力地动，发刺耳咯吱声。

    丛林有些犯困，半眯着睡指向窗外，示意黎商岩路过对面那拐角巷停一车。她所指之是个卖油条包麻糍的三无小摊，老板是从赣城来的，普通话不大标准，人很。

    黎商岩觉得那三无小摊不太净，于是问：要不带你吃别的？

    丛林摇：不用，我是给室友带的。她喜吃油条包麻糍。

    那你呢，早餐想吃什么？

    我没什么想吃的。丛林在临城生活好几年了，还是吃不习惯这边的早餐。临城人饮味普遍偏重，不像她老家溪城的人那般嗜甜。

    黎商岩伸过臂，打开副驾驶座前的手箱，这屉里的满满当当全是零，以糖居多：先吃零垫肚，等会儿带你去林丰园吃早餐。

    丛林惊了半晌，睡意全无。

    她没想到，都快两个月没见过面了，黎商岩这辆车里却还留着她的东西。

    没记错的话，这些零是在之前某次车.震后买的。当时因为消耗力过多，丛林饿得，不仅说话轻声细气的，人也绵无力地贴在黎商岩怀里，迟迟坐不起来。更半夜，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，只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，于是黎总纡尊降贵走了便利店，五分钟后提着大包小包的零离开，喜得便利店老板眉开笑。

    丛林还依稀记得自己当时的模样有多好笑。

    她胡裹着黎商岩的外，散着一发，毫无形象地啃面包。她饿坏了，吃得太急，面包还没吃到一半就给噎着了，可怜地接连打嗝。

    黎商岩先是给她拍背顺气，又给她递温。最后丛林窘得满脸绯红，表简直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猫猫表包翻版。

    回忆毫无预兆地涌现。

    丛林着一颗草莓糖怔神，久久没撕开包装纸。她终于鼓起勇气直面自己。

    原来她这两个月来一直在想念一个人。

    商岩了她的脑袋：不喜吃糖了？

    你怎么还没丢这些东西？丛林望着他：我以为你早就把它们丢了。

    黎商岩还记得她那次又窘迫又好笑的经历：留着方便你次车.震以后吃。

    你丛林语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，她呐呐问：你留在车里，就不怕被黎太太和涵涵发现了追问是谁的？

    黎商岩笑：她们有她们用的车。

    原来一家三的关系能疏离到，各用各的车。丛林想起来是这样，黎家司机每次接送黎锦涵的都是一辆白车，而沈语蓉也有自己专用的私家车。

    丛林忽然有落寞：你是不是和不同的女人见面，用不同的车？和你秘书见面的那辆车上也会放她的东西么？

    你说仝凯丽？黎商岩逗她，一本正经地编故事：仝凯丽不喜吃零，车上没什么可放的。不过她喜

    算了，我不想知。丛林心里闷闷的。

    车已经停在卖油条包麻糍的摊位前边。

    丛林了车，对普通话蹩脚的赣城老板说：要一个黑芝麻味的油条包麻糍，麻烦打包。

    好嘚，老板娴熟地裹好气腾腾的油条包麻糍：这个得趁才好吃，别放凉了啊小姑娘。

    嗯，谢谢。丛林拎着手的薄塑料袋，转和黎商岩撞得满怀，然后听见他低声说，骗你的。

    丛林迟疑着问：啊？

    仝凯丽年底要和她的初同学结婚了，黎商岩：而且，我和她其实很早就没有关系了。

    哦。丛林装作丝毫不在意。

    听说你想去埃及？黎商岩顺势把她拢到怀里，压不顾旁边卖油条包麻糍的老板耐人寻味的目光。

    丛林迷惑：你怎么连这个都知？

    等你考完试，放寒假去埃及旅游。黎商岩循循善诱：去看吉萨金字塔，拉西斯二世神庙，尼罗河，帝王谷，鲸之谷沙漠

    他说的这些，都是她想去看的。

    不用了。丛林拒绝：等我以后有稳定的工作了，会攒钱去埃及旅游。

    那就来我的公司上班，岗位你随意挑，工资你随意定。

    丛林看到旁边那位早餐小摊铺的老板正在瞳孔地震。

    黎先生，我要回学校了，午还有考试！丛林的心砰砰，为了防止自己在这诱人梦里沦陷，她当场拎着气尚足的塑料袋慌张地跑到路边，挥手拦一辆路过的租车：去临城大学。

    黎商岩看着丛林落荒而逃，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攻势太过激，让小姑娘一时间接受不了。

    或许他次应该委婉表达，或者更浪漫一？这事儿简直比和慕尼黑那帮顽固老古董谈判还棘手。他这辈还没为谁琢磨过这么多心思。

    以前丛林为了赚钱还债乖乖跟着他，他还不觉得有多宝贝；等丛林也不回地走了几十天，他才悔不当初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坐租车里，丛林仍然心神不宁。

    她算是明白了

    绝大多数女人都喜能让自己仰慕的男人。而她未能免俗，也是这绝大多数红尘的一粒尘。

    黎商岩有足够的钱和权，有经商脑，有广阔的人脉资源，不仅如此，还能为她面摆平麻烦，还能心思琢磨她喜什么、想要什么

    从前她想要的、质层面的，黎商岩全都能给；而现在，黎商岩甚至连她在神层面渴望得到的都能给，这让她如何不沦陷。

    恐怕这世上所有的第三者都和她一样肤浅虚荣：贪慕荣华富贵的同时，竟还渴望拥有。

    倒也不照张镜看看，自己究竟不。

    租车司机正在乐呵呵地收听广播，而广播里风趣幽默的男声正在激澎湃讲解老电影。

    讲的是《失恋33天》，当年很火的片。

    嗨哟，你说说这电影啊，司机边收听广播，边找丛林闲侃：主演全员翻车。

    丛林才注意到这司机还年轻，应该比她大不了几岁，是同辈人。

    司机又问：你看过这电影没？好像是11年上映的。

    没，丛林心想，她11年那会儿正跟着丛琴全国到躲债呢，哪有闲钱看电影。

    司机乐：这电影里演男女主的，在现实生活都轨了，一个演女的也在现实轨了。你就说绝不绝吧？

    丛林尴尬地笑：我不太了解娱乐圈和明星。

    好吧，司机讨了没趣，过了会儿也不知他是在自言自语，还是在与丛林心得：话说回来啊，这现实里轨还真不是什么稀奇事。那些夫妻离婚的，十有八九都是一方轨了，也说不定是各玩各的。你说既然婚后轨，当初结什么婚呐，我夫就是一天到晚不顾家，我怨死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