怯

    许是因为他习惯了在各方面被人仰望，绝大多数女人因忌他的份只懂依附讨好，颜媚骨。后|倒是有几个冷艳难驯的，别心裁对他答不理，最初非文也被这等女不顺从的劲儿引过，可惜相来才发觉对方知识浅薄空乏，大无脑学问少，不文房四艺，只能话不投机，让他失了兴趣。总之，他从未认可过女在智慧谋略方面的能力，而围棋黑白方圆的世界，恰最能智谋这一。

    如今突然冒一个以绝对智力碾压，还替他的，自然就他不由得前一亮，倍惊艳了。

    抱歉，我只是到好奇。他轻柔的指了指我如瀑的青丝。又想起刚步翠楼时，本好奇为何门排了龙，没来得及搞清缘由，就见我在柜台喝茶聊天。   你跟这儿很熟吗？

    我不知的是，当日在临湖的酒肆，坐我雅间隔的他沉默吃茶，也无心间留意了我那些随脱的乘兴之词。

    我当时说过：忍不住想在这儿久居，不回去了。      哦？原来不是当地人？既是外地人，为何会与翠楼熟稔？

    我只是这几天恰好在这儿投宿而已......翠楼的人只以为我是什么林姓富派遣了差事的丫鬟，而非文却见过我真实的妇人打扮....我怕在前者面前穿帮，又没有义务跟后者代曲折的原委...于是在他那一句别有心机的有诗云，谁羡骖鸾,人在舟便是仙。何不你我一起？的邀约，稀里糊涂的同游了西湖......

    今日的湖畔，秋韫，烟生寒翠。只可惜菱荷摧覆，显得艳绝凄哀了些。他带我饶曲院风荷旁一私人的雅苑，在青岚葱郁的小桥边儿先自己抬脚跨了一艘小木舟。然后朝我伸手，想搀我坐稳。

    如早的第一桃坠寂静无波的小潭，起一圈圈的涟漪。一瞬间怯怯的犹豫后，我的手掌搭在了他极有线条的结实臂膀上，非文轻松提力就将我拉稳在小舟上。上独有的好闻气息也染上了我的衣襟。而我不自觉的呼同样扑在了他的面上，对方似乎心一滞，忘了要松手......

    接来一路，我赏残荷枯叶，看野凫眠岸，俯游鱼衔饵，就是不去望他的脸。他划着木浆，似与碧波一样悠悠自得，也不知是否真的表里如一。

    若是漫漫夏在此泛舟，又是另外一番风味了。行舟时总是无意碾压莲荷的萎叶，我有所动，是不是只有在这儿会过秋冬夏，离开才会不留遗憾？

    你似乎很喜江南的山人文。还不知你是哪里人呢。

    我难不像是南方人吗？

    非文摇摇。他若是才认识我，或许会凭第一印象认为我温婉知，如掬在手上的一捧秋，与南方独有的梅雨时节那诗意调相契合。

    而我有些失落，见他摇了，以为是自己的形象与苏杭女的气质相距甚远，挨不上边。只得丧丧一句，我也不知我是哪儿人......。

    我至今都是不知在哪儿的，这是我从不敢对人启齿的秘密。积压在心底，亦如这西湖里淤的葑草，漫延的藻荇。平素里只能靠着谎言养活自己，如今在陌生人跟前，云里雾里的吐些真话，应该也无大碍。反正，今日这段连初生都不算的关系就如一日蜉蝣，朝而生，暮而死。

    非文见我有些低迷，以为前的我是孤女份，而他又无意到了我飘零久矣的世伤痛，于是到歉怀自责。我可以帮你...

    他引我抬看淡淡隐隐的月。此刻天幕还亮着，夕霞染成了绮丽的紫魅。只要你想我帮你，对我来说，九天揽月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儿。

    确实，他是手通天的主儿，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儿。刻在骨的特质就是桀傲的，优越的，谁让他一生就拥有凌驾众生的峰权力，受万人敬仰，至无上。与我从小颠沛肮脏、孤苦屈辱的市井生活截然不同，好似云渊之别。只不过，此刻的我，当局者迷，对他的真实份全然不知。只以为他大约是个皇族公卿。

    ，我作笑，故意引开话，不如我们以此地共同赋诗一首吧。就当留个纪念？

    好啊。他沉了半晌，望望越发清晰的月亮，又看看沉静微笑的我。西湖揽月不系舟......

    不怜枯荷去与留。我此刻才思飞快，随一作的句，竟对上了他的韵脚。而且贴合此刻意境。

    辞雪...凭风抱去,衔来碧玉烟波雨。   他思忖，顿挫，平仄转换。

    我亦举目四望，不让所有木草陆之、石桥、古塔错过被书写的可能。杨公堤望孤山...白堤...不比苏堤。

    此刻，他凝着我，底难掩惊喜，升腾着的喜。意气投合，灵魂相契厮磨，如此可遇不可求的心心相惜，终于在江南冬前的最后一夜生了从未会过的意。让人慌，而且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还差最后一句。

    .....让我想想......

    不，不必急。他嘴角噙笑，留到一次吧。这附近啊还有一罕有人至的好地方，明明秋天了都还是满蹊、压枝低的景象。

    我将信将疑，这......是真的吗？

    我自然不会哄你的。他磊落的说着谎话。

    那次分别之后，我到底是失了约，不得已，或不敢去。然后，再也没有于江南与他重逢过。我知他应该也是京城人士，与我的距离即是天涯，又在咫尺。但......罢了。

    .......

    而这最后一句诗，在很久以后也由他落寞收尾，那时候他已知晓我姓甚名谁，是否婚嫁，家籍何方....

    应了那求而不得,舍而不能的无奈与胶着。诗又取名《怯》。..

    西湖揽月不系舟，

    不怜枯荷去与留。

    辞雪凭风抱去，

    衔来碧玉烟波雨。

    杨公堤望孤山，

    白堤不比苏堤。

    一人闲游多聊赖，

    不敢问卿来不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