鸳鸯误残荷

    又过半个月，终于抵达杭州。刚城便是满琳琅，歌舞升平之盛象。真真觉着用市列珍玑，盈罗绮竞豪奢来形容此地，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    我满新奇，再望向侧的苏太妃，能从虎脱险再回桑梓之地的她早已激动得泪沾襟，忍不住带着哭腔，我从来都不敢想，有生之年能真的跨越关山阻隔，再回故里......

    一年又一年的东风渐绿西湖柳，雁已还、人未南归。如今您终于得偿所愿,历尽千辛归来，恭喜，太妃娘娘。

    见我要拜礼，苏太妃赶扶住我，快别这样，有心就好、有心就好。都说了，我已不是什么尊贵的娘娘，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回乡的妇人罢了......

    此刻，熟悉的乡音在她耳畔萦绕，我亦忍不住跟着动容，所谓少小离家老大回，乡音无改鬓衰的心酸苦楚，不过如此。试想，离杭那年芳华正好，俏嫣然，了繁短的皇城，燕与莺争忙，渐酒酣歌竟，却飞不金丝笼；经年后，洗尽铅华回来了，雕栏玉砌犹在，可惜韶华不复，朱颜已改。任谁都会忍不住对着岁月蹉叹一番吧。

    苏太妃先带我在客栈歇，洗漱整顿一番后，才发去寻她本家的老宅。可惜古迹荒基，西风残照，只剩草木，颇为悲凉。她当年被巡抚家收义女前，一直在这方宅邸生活，连前开落的声音都还依稀记得。只不过亲父母早些年就亡故了，几个哥哥已不知去向。许是因为成家了都置了新宅，她又居幽，难有机会联络，无法悉知他们的落。

    一番悲切的目生后，苏太妃才收拾好绪，凭着记忆开始挖土寻玉。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，终于厚待了她一回。挖到玉的那一刻太妃喜望外，我亦替她兴。这一路迤逦难行，但终究是值得的。

    *

    离开当铺门时正是晌午，刚典当了玉换好银钱的苏太妃打算邀我去西湖边儿的酒肆吃酒赏，好好犒劳连日来疲于奔波的。

    太妃，您以后作何打算？

    寻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，让余生大隐于市吧。我啊，还是喜耳边有喧闹的市井之音。本来从里带来的那些积蓄能助我晚年富贵无虞，置个宅，买几个仆什么的。可刚那块玉换来的银钱也只够我拮据的过几年而已，还是得另谋法。哎...不过啊，现在不境如何，都总比在里好。苏太妃挽起我的手，又言辞诚切，这一路上，多亏你典当了上的件才得以保障我们走到杭州，实在是无以为报。

    您这是哪儿的话.....

    我这一辈见过太多的树倒狐猴散，墙倒众人推。尤其是里，各个都是捧踩低的主儿。所以你屡屡对我施以援手，让我倍珍贵。

    我纯良一笑，心里却余悸未了。想起那湍急，想起那力不支险些丧命的时刻，若是回到过去，断断是不会再了。

    太妃接着，你夫君若是宦游至此了，你可以去朝廷设立的驿站，或者官员驻事的地方看看。

    我也正有此意......之前刘清说过，这次随驾江南，主要是理那几位违纪的官员，我寻着那些官员的落总能找到他的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到了酒肆，选了个临窗的小雅间就坐。所谓小雅间，不过借着山鸟图制成的屏风作为挡板罢了。在这地儿喝酒吃饭，不需太讲究绝对的私密，一闲，几雅致，三五好友，就足够了。

    从木窗外望去，山峦古塔朦胧，西湖上晴光潋滟，有才佳人泛舟，有鸳鸯误残荷。烟柳醉人，桂香暗袭。

    喜这儿的景吗？苏太妃一边接过小二的酒，一边笑问我。

    当然喜。何人解赏西湖好，佳景无时。书都说，西湖不去秋来，总有别样意境。我都忍不住想在这儿久居，不回去了。

    苏太妃也放望去，午你尽去坐坐画舫，游湖赏景吧。

    那您呢？

    我想去见见一位故人。晚些时候我们在客栈汇合？可好？

    我迟疑了片刻才，只叮嘱她要路上小心，谨慎则安。

    此时，几个锦衣华服、衣冠齐楚的年男由店掌柜亲迎，哈腰的招呼着上了二楼。从几人的尊容气度来看，想必是在江南一带有些份的大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