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 定之夕

    他們走在河岸，河的盡處，斜陽暈黃。

    一雙影並肩走著，拉得長長。

    緩步走在她右邊，不時碰到她柔柔的小手。他覺得自己整幅心思，都不自覺擱在他那左手上。

    索心一橫，牽過她的手，緊握在手心。

    她微微訝異地僵了僵，低了頭，不敢瞧他。

    他們沉默走著，溫熱的大掌握得她心著緊。

    「你若不想回家，我陪你去晃晃。」他終於開了。

    「去去哪兒。」她一腦混沌，只順著他話應了一句。

    河岸落了夕陽，一間間店鋪掛上了燈，仍是熱鬧非凡。他們隨意逛著，瞧見了一間店，外頭擱著蒸臺。上頭竹籠層層疊疊，淡煙籠著一盞小燈，陣陣香味誘得兩人不覺有些饞涎。

    無垠牽著她走了上前。

    「客倌，要啥勒？白麵香，豆沙甜。」老闆生氣的招呼，掀起蒸籠蓋，氤氳一團熱氣，一顆顆包鬆軟白胖。

    無垠買了個包，熱呼呼擱在她手裡，自己買了個白饅頭。

    她想了想，湊了湊錢，又叫了小小一壺酒。

    「你買酒什麼？」無垠一笑。

    「我瞧那戲臺，為人送行，總要飲酒賦詩，相互祝福的。」她帶著笑，說得眉飛舞。

    他瞧她，明明是心裡難過。

    聽說，喝酒解愁，他離愁愁，醉了飄飄似仙，再不知人間愁。她從不為自己求什麼快樂，但他明日就要走了。能不能就這麼醉一回，任一回。

    走沒幾步，天際飄起了小雨。

    兩人牽著手跑著，拐了拱橋，躍進了一艘綁在岸邊上的無人舟，縮在一塊兒，拿那細心護著一點沒淋著雨的包。

    他才要咬，讓她一把換了去，：「我愛吃你這個。」

    他瞧了她一，她明明想著，他要練武，得多吃點。

    外頭雨得浠泠泠，她靜靜瞧著雨絲打在棚邊緣，綻了開，似一朵朵。舟裡的油燈早滅了，僅河邊店鋪低低的一排小燈，在雨後顯得迷離，照來一些柔光。

    秋雨有些涼，兩人依偎著，心頭卻熱。

    無垠看著她，一番意默默，自他進這舟，光一點捨不得離開她。

    她取過了那一小瓶酒，了酒，湊到鼻前嗅了嗅，淺嚐了一。那酒，自不是什麼好酒，又辛又苦，她嗆了幾嗆，不太喜歡。

    「小孩學人家喝什麼酒。」他輕輕一笑，拿過了了一，說實在，比暮允自釀的酒，差得多。

    「我才不是小孩。」她嗔了一句，拿回酒瓶，連喝了幾，咳了幾咳。

    無垠拍了拍她，笑：「你不說要送我什麼詩麼？光顧著酒。」

    「詩？」她不知咳得臉紅，還是被他問得臉紅，吶吶：「我哪會什麼詩。」要舞文墨，她想了想，：「但我聽過從前有個大官人，寫了信回鄉給妻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，萬千百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。」她看了看他，：「裡頭，無億，不相憶。要拋棄人家了。」

    「無垠。」她趴在膝上，轉望他：「你，哪日飛黃騰達了，真還會回來這市集找我麼？」

    她既盼著他適得其所，一展長才，卻又怕他屆時再看不上自己。

    他瞧她說著那官人與妻，笑：「搬這典故，你倒成了我娘了？」

    「豈豈不是你先說的麼？」她抬起，微微酡紅的顏，似又紅了一層，氣惱：「人還沒走，先不承認了，比那官人還不如。」

    「怎麼不承認。」無垠伸手扶上她雙臂，看著她：「阿禾我月盟，是為了你。你一日，是我的主人，日後，永遠都是，我只甘心為你驅使。今日定了，我定不負你。」

    「這般會講話。」她嗔著一笑，卻滾了些淚在眶。聽他講著定，她想起了莫泠音送她的細繩環。

    這貴重東西，她隨收得妥貼。探了探，自袖袋取，遞到無垠跟前：「無垠，這是上回在辰家，青川靖海公主送我的繩環，她當時說，哪日我喜歡上了你，繩環兩端綁在你我手上，定了，神仙也替我們守這姻緣。」

    靖海公主？那算來是他親妹妹的莫泠音。他和她早生疏了，也不似夏怡禾這般倚仙敬神。但見她一雙羞怯裡殷殷盼著，他取過那繩環，拉過她的手，纏上她玉腕，又依言將另一頭綁在自己手上。：「阿禾我雖無銀，用兩袖清風，一夜星定你，可好？」

    「瞧你這人，淨會講話，又不知羞。」她矜持的埋怨幾句，看無垠一雙燃著焰光，等著她回答，不禁垂，輕點了點頭，：「好。」

    她才允了他，那繩環泛了點柔光，倏然消了蹤影。

    兩人一愣，震驚裡頭有些敬畏，這繩環果然不凡，又好似他們，天命姻緣。

    無垠一顆淡漠的心，波瀾翻騰。他不自禁伸手攬近了她，俯首抵在她額上：「等我攢夠了數目，便向你哥哥提親，你等我。」

    讓他這麼抱著，她那心打鼓似的突突亂，他那張俊臉，就這麼貼在她面前。

    她雙眨呀眨，偷瞧著他沉沉雙，羞：「好好是好，但，你可別讓我等太久。」她既得罪了辰家，也沒多少人家肯接受她哥哥開得價，她確實有些機會等他，但她畢竟不了主，這時日，勉強拖著。

    不知是發了些酒意，還是他上臂碩人，她滿腦昏昏，轉不了什麼繞彎的話，他既問得直當，她也答得直當。

    豪不掩飾的意，震動了無垠，他輕輕靠了近，吻上她稚的。

    他從沒愛過什麼人，吻過什麼人，觸著她柔膩的，他覺得宛如墜了軟軟雲堆，秋涼霎時化作三月怡，爛漫千燦開般好。

    他支手捧起她的臉，撫開她，探尖纏吻她怯生生的小，尖相觸，又令他一陣酥軟。

    阿禾。他急切了些，勾緊她後頸，讓他倆更為契合。

    掌間她纖柔的起伏，軟軟依在他臂彎間。他似愛憐一柔弱的幼崽，極小心的圈在前呵護，體內大的慾望，又似頭獸，極扭曲的想拽緊她、吞噬她。

    他前傾，著她仰躺了來，結實的膀臂兩側一擋，似天幕垂覆沉沉，困住了她。

    她一緊張，縮成一團。他微微一笑，還不容她細想，又吻上她想說話的小嘴。

    男人的慾望，她不陌生的，這次，她有些怯意，卻似乎不覺得厭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