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4章 与君

    胡之源老老实实撅在里，哪儿也没去，也哪都去不了。

    那日他被胡之洵叫去，听那几位老臣叨咕好半天拿云梦里的办法，皆未被采纳。并非胡之洵挑剔，而是真不合适，比如艾峥提议以武力夺，连胡之源听着都觉甚不靠谱，偏公孙太傅认为此法或许可行。

    这老老糊涂了？

    胡之源不禁犯嘀咕。他虽生在安定年月，未经历当年两国之争，可关于那段血雨腥风的过去，赠他谍文的老先生与他讲过不少。占云梦里，势必影响到东燕，他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。刚太平不足二十年，大岳虽敢称，然东燕也势均力敌，甚至国力有赶超之势，大岳尚无主，东燕擎帝却正值壮年且得民心，这时候兵行攻占，绝无胜算。

    公孙太傅见胡之洵未置可否，转脸对胡之源：四殿一直安安静静，不知此事您有何好主意？

    好主意倒有，但那是胡之源给自己保命用的，他可不想拱手让人。

    他摆惯用的一脸无知，指指脖，太傅您瞧，本王像是能有好主意的样吗？您几位老臣的想法，本王听着都好的。本王只听大哥吩咐行事，至于动脑的事，半能耐皆无。

    他自认示弱耍赖能扔开手山芋，不料公孙太傅这一问倒了胡之洵一。

    四弟与娜沐公主相可还洽？

    胡之源一怔，随答：还行吧。

    还行是多行？

    弟弟没听明白，还请大哥明示。

    胡之洵瞧瞧艾峥，哼笑声：倘若真兵争地，北戎铁骑可为我大岳所用，助一臂之力？

    胡之源张得竹颈撑里都是汗，飞快过遍脑，五成可行，五成不行。可行是北戎已向大岳示低，公主都嫁过来了，借他几个兵总该不难吧。至于不行之，艾将军应该知呀。

    总算把话撇去了！

    到底是武将，就是比满肚弯弯绕的文臣好路，艾峥回答得老老实实。

    北戎多是草原沙地，天气薄，气候燥，他们的人擅平地作战，靠凶猛无畏制胜。然而云梦里四周皆山地盆沼，气候夏季闷，冬日冷彻骨，山常年大雾，是否有瘴气仍未可知，北戎人未必能应付得来。

    胡之源也是这么想的。他听妹儿说起过，娜沐来大岳是上吐泻一路，使臣初到时也一副丢了半条命的样，吃了多少顿宴席就吃了多少顿药。连能掐死豹的女武神也难敌土不服，能借来的兵估摸也好不哪儿去。

    听艾峥说完，胡之洵犹豫了，沉片晌后自语：唉，可惜艾成萧今日不在，不知他有何看法。

    他这番话醒了胡之源，猛地想起艾成萧曾说愿看在凤儿面上站到他这边。时不我待，他是时候先手为，把这员猛将揽到自己后，免得拖久了，胡之洵想什么招数，或艾峥以血脉亲夹裹，他站过去。

    本就脖上有东西捆着，这胡之洵又给他上一枷。

    还有一件事也需即刻安排。

    胡之洵已想到借用北戎兵力，虽然五成不行，但难保他想不好时他选此法。必须在此之前让娜沐彻底归心于自己，达到他不开，娜沐便不力，大岳借不来一兵一卒的程度。

    想来容易，起来难。

    回月鹿途胡之源脑里熬开了锅。

    成亲至今，俩人关系虽有缓和，可完全称不上和睦。娜沐先前的表态，他颇为动，却仍没自信让她言听计从，让她为自己去对抗大哥和一众朝臣，他心里更没底。

    解决办法就一个，好好与她相，给她想要的一切，而她想要什么呢？

    啊是后嗣。

    一想这事胡之源就卵腰直酸，拐带脖跟着疼。摸摸竹颈撑，他忽然想起凤儿。他们同日受伤，拆上固定也是同日，他与医官说好当日到他府上去拆，这样二人便又能见面。

    见面前的日，他好好陪陪娜沐。

    月狐雨云凝结时，辣鱼馆里的艾成萧脸也不大好看。

    吴风婷以为偶遇凤儿使他尴尬，浅笑盈盈问：将军是吃不惯辣味吗？

    艾成萧忙夹一块辣嘴，没有，我去过东燕，这味儿我吃得惯，地得很。

    那为何将军看起来兴致不？可是因妾自作主张邀凤姑娘母女？

    艾成萧笑笑摇，自然不是。婷婷这么大方懂事，我怎会因此不快，心里赞着呢，怪我嘴笨不会说罢了，你别多想。

    说着他夹一大块辣鱼，挑净了刺喂到她嘴边。看她大嚼着，不似往日用饭那样彬彬有礼，便歪盯着她。

    妾脸上沾了汤？

    没有，你今日吃得好香啊，有燕吃饭的架势。看来这家店的菜合你胃，以后要常来。

    吴风婷笑靥腼腆，是很合胃，最近不知怎的，很是馋辣味。前日赵副将给燕带来他娘的麻辣猪肝，妾还腆脸去讨了两片吃。

    她成功把艾成萧逗得放声笑了，可没过一会儿，那张笑脸又渐收回去。吴风婷察觉他变化，放筷，静静看着他。

    艾成萧踟躇片刻后，环视四周，凑了近了些又压低声音说：多谢你嘴馋，不然今日我没有理由来，人定在府里，也没理由推脱大殿的召见。

    吴风婷错愕，小声问：将军怎知大殿今日会召见？

    又一阵踟躇，艾成萧狠咽唾沫。

    怕你担心，有些事一直瞒着你。大殿老早便拉拢我，当时先帝仍在，我只为君所命，他不敢多有动作。如今皇位虚悬，大殿要占云梦里以登皇位，必然需要兵将助力。先帝已逝，他不再有忌惮，曾经是拉拢或利诱，如今怕要换了招数，比如或胁迫。

    暄帝宾天后，艾成萧怕生，安线在几位重臣边监视其一举一动。胡之洵今日召见消息刚传到几位大臣府上，艾成萧这便得到信报，正想着如何遁，吴风婷便问能否让厨娘在菜里多放些辣。于是他借着她馋辣由，躲了去。

    婷婷，我也是担心你害怕。

    吴风婷倒淡然一笑。

    将军怎么忘了，妾先父是国相爷。朝堂，妾和兄当故事从小听到大。妾经历过先丧父后抄家，在百刑司服过苦役，又沦为军，轻易不再怕什么。不过将军说得也没错，妾是怕，怕朝堂争斗牵连到您。

    艾成萧听完，嘴角抿了抿，神暗了又暗，一饮尽杯烈酒，嘶哈声：居庙堂，难择其，我躲得了今日，未必能躲掉明日，这是注定的，然你何辜？

    吴风婷斟满两杯酒，举杯对他。

    如君上尘，与君共纷纭。

    大手握拳又松开，艾成萧与她撞声清脆，举过，仰饮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