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婚

    次日陶父和陶良宝要到陈国公府铺床，将幼金平常用的被褥、帐衾先送去，单这些东西便足足雇了三辆车才勉装。

    父俩一路都有些张，尤其远远瞧见府邸前的石狮，听说这大半条街都是陈家的，两人何曾见过这架势。

    陈元卿却亲在门迎着，十数个婆有条不紊地将东西搬去。

    陶家父并未在府呆多久，喝了盏茶便回来茶汤巷。

    夜里的时候，陶母发现丈夫还没睡，探了去问：陶祥，五更就要起的，你还不来睡，这会喝什么酒，明天可还有得忙。

    陶父叹了气：老家院里还埋了三坛女儿红，怕是喝不上了。

    陶母娘家在离永安不远的东关，当地习俗女儿生时要埋女儿红，待她嫁再挖，幼金生家里也埋。

    又作哪门怪，快睡罢！喜钱你准备好了没，还有李娘那儿，我明天得早些请她过来，误了时辰可不好。陶母觉得莫名其妙，斥了声，也不他，自顾自翻去睡。

    外面天还没亮，陶母早早起床，穿着新制的衣裳，揣了喜钱去敲李娘家的门，李娘是陶家请的全福妇人，替幼金梳妆绞面的。

    这左邻右舍哪个不知陶家的事，陶母还未到家就已来了些主动来帮忙的娘。

    幼金刚起床没多久，王婆伺候幼金穿上青大袖衫，这喜服幼金绣了许久，衬得人越发。

    娘你可耐痛？要疼的话你叫我轻些。李娘手拿着五丝线，刚面朝幼金坐又笑，瞧我说的，娘这脸白净，不用多。

    她将幼金面上绒细细绞了遍，又帮她把眉、鬓发修好：您瞧，这便好了。

    王婆又上前帮着她给幼金装扮，两人足足忙了半个多时辰，陶母又取了先前林氏送来的碧玉簪替幼金上。

    这娘俩儿说己话，王婆和李娘皆走去。

    幼娘，你爹昨儿去了国公府回来就心思重，方我回来时拉了你哥说话，你哥才说你爹是没见过世面，让女婿府里的景给吓到了，可不是么，听说从府门到喝茶的地方都走了好会儿。陶母当玩笑话讲给幼金听。

    这讲着讲着又忍不住抹泪：女婿家大业大，府规矩怕也大得很，且你上还有婆母、姑和嫂嫂，你我娘俩要像寻常人家走动怕是不易。

    如何见不得，难不成还把我关府里了，娘你别想太多。幼金不得不开劝她，再说我听他讲，他和离在家，既都允了和离，应不是多苛刻的人家。

    这女儿和媳妇如何能一样的。陶母，就是她自己也偏疼女儿，要的是你怀上嗣，前儿拿给你的册细读没，那上面画了，事后垫个枕在面。

    幼金：

    当外面有人在喊：来了，来了！

    陶母忙帮幼金把盖盖好，：娘去看看，你今日可不得东西，暂忍一忍，不然这一解手也不便。

    迎亲的队伍便停在陶家院外，陈元卿自上来，穿朱云雁公服，腰间束着玉扣革带，后面行郎五人，同样穿着公服。

    陶父和陶良宝一见着这便有些，不由往边上让了让。

    陶家人缄默不言，旁边陶家请来的客及帮忙的邻居更是不敢拦，都知陶家娘嫁了个官老爷，陶家以后是亲家，自然没事，他们可就未必，要没留神招惹了就是大祸。

    看陈元卿都要直接去陶家门。

    忽听得后传来句男声：陈大人官在礼，难不成连这么浅显的礼都不懂么。

    声不低，连鼓乐的音都盖了去，那人一直?慢慢走来，给陈元卿作揖：陈大人恭喜。

    陈元卿面微僵，转而又笑：原打算给姚大人送喜帖的，不曾想你来了这。

    娘大婚，为兄如何不来。姚修又转给陶父行了礼，娘对姚某有大恩，今不请自来，还请陶公见谅。

    陈元卿闻言抿望了姚修。

    陶父心虽疑惑，却仍摆手：无妨无妨。

    陈大人乃宣德九年探，文采卓越，今日大喜，着礼数怎能少得了妆词？姚修又与陈元卿笑。

    这等逞文采，胭脂轻浮之词，陈元卿上辈都未作过。

    他意识皱眉，脑却蓦地浮现那妇人乖觉坐在床沿的模样，尚来不及多想，话音已落：喜气拥朱门，光动绮罗香陌。行到紫薇，悟非凡客。不须脂粉涴天真，嫌怕太红白。留取黛眉浅，画章台。【1】

    好词。姚修拍手。

    陶父站在门边终于开：大人您来吧，别误了时辰。

    岳丈大人唤我谦之就好，您这般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。陈元卿低声与陶父。

    那个谦陶父张唤了半天仍唤不，最后脆，来罢。

    声的，惹得陶良宝忍不住去看他。

    待了堂屋，陈元卿恭恭敬敬跪地给陶父磕了个。

    陶父受了，想起妻骂自己的话，他如果继续在女婿面前唯唯诺诺，让女儿如何立足，只能着开。

    屋里早已备吃，陈元卿和五个行郎用完，那边幼金已经由周氏和王婆搀扶着来，等吉时一到便能门。

    幼金不是一回嫁人，陈元卿也不是次娶亲。

    上辈幼金觉得自己能过好日，嫁的夫君是秀才，便考不上举人，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。哪像如今完全不知前路。

    陈元卿娶李氏那会儿，也知李氏温和，夫妻定能和睦，只觉缺了些东西。就像他这会见了这妇人，想的却是要与她说上句话。

    幼金拜别父母兄嫂门上轿，原本她不想哭的，轿走了两步仍隐隐听到后面李氏的泣声，她终忍不住落了两滴泪。

    她上着盖只能瞧见自己脚，待拜完堂，又着规矩去祠堂磕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，幼金觉得自己脚都要走断。

    累么，快了。忽听到有人低低问。

    她意识抬，哪里能瞧得见，又摇了摇。

    好容易能坐到床上，周围却闹哄哄的，有打趣陈元卿的，有祝早生贵的，也有叫他快掀了盖的，幼金暗忖，这些个贵人看闹的本事可一都不比她们小。

    正在胡思想，盖已叫人掀开了去。

    屋十分亮堂，且挤满了人，陈元卿低看她，幼金瞄了屋，不知作何反应，只好佯装羞赧地低去。

    呀，新娘害羞了！

    新娘得好生漂亮，难怪二郎一心要娶门来二郎你可是好福气

    房里几位穿着绸缎褙的妇人上前将果、彩纸等掷撒在床上，又闹着二人喝完杯酒这才纷纷离去。

    幼金平素都不施粉墨，今儿这般装扮倒叫陈元卿一时看呆，觉得与平日不同，又说不哪里好，总归都是好的。

    官家让三皇代为参筵，我先去前招待，你一会让丫鬟们伺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