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 黑白

    夹的人，这次绕在运河大街。

    两排骑警立在人群后方冷然旁观，大受过训练，对挤得不通的人来去没有反应，若非偶尔踢踢，和雕像差不了太多，街面封堵，一路从包礼街左转运河大街，最终到勿街。

    漫天的白引路钱随着七星步散满天空，细细碎碎一场秋日飞雪。

    举丧队伍极其庞大，乌压压一片怕是数百之众，黑麟墨爪如一条游走的龙，引得不少好奇的洋人驻足张望，归尘归土之前，那块大的黑白遗像最后一次肃然巡过这片唐人街。

    合义堂坐馆，黄龙兴。

    直钻人心底的鼓号，令夹目送的人容染上哀意。

    一回，是八十岁的梁老爷。

    唉，二十多年，华埠多亏了他，北面那些义大利仔和黑鬼不敢过来搞事，最近不知哪里冒来一班童党，没想到真搞大事，还是在我的店里。

    他叹一气，世事无常，纵横纽约这么多年，没想到最后竟是死在自己华人手上。

    罗宝霓不知怎么安老人家，转了个话题，梁老爷，另一个帮会洪化堂呢？

    老左右看了看，压低音量，嗰个坐馆叫南奉天，以前自然也起过冲突，但后来不知怎么谈的就不打了，大家生意，稳定才有钱赚嘛！妳看，洪化堂也送了牌匾圈，礼数得十足。

    灵车与龙般的队伍转勿街，一片素黑里夹着几抹显的白，应是丧家亲属。

    微风晃动沿街一整排的洋槐树，金黄小叶灿烂如雨，风一拂，光一样泼在前，卷一人泰若的步伐。那人手里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孩，全纯白西服，哀戚氛围里，他像块不与这世界的冰，既肃穆又冷峻。

    鼻上的雷朋略略及两棱眉，黑压压斜斜上挑，像云开后的险峰，若非臂上一圈丧黑将他拉漫天的萧索，那人便如博馆里雕的石膏像，遥远而疏离。

    梁老爷，嗰个人......系边个？，罗宝霓不自觉拿起相机。

    老先生连忙阻止，哎，别拍别拍，那是黄生女儿一家，可怜呐，小孙女好可的，黄生最疼她。

    那男人似有所，淡淡朝街边投来一目光，隐在棕墨镜后的双，无从观察，不过那份视线没有丝毫停留，不过半秒，就略了开去。

    队伍过了勿街，罗宝霓不打算再继续看去，金浩让她别在周日靠近华埠估计是听说合义堂将殡的消息，怕人多治安差，但她没觉得有什么危险。

    而刚转，一声甜心招呼卻突兀地凑在耳边。

    蓝灰睛映视线，这男人也不知怎么生的，形总是一副似笑非笑，左颊甚至凹个酒窝，但罗宝霓听见这两个字就烦，

    城新闻,   Bonnie   Lo   ，她重新自我介绍。

    我知，我看到了妳的名片，凶手来前刚好关机的记者。，男人一铁灰大衣搭着条有些皱痕的赭红羊围巾，一脸趣味盎然。

    罗宝霓不应他的打趣，杭廷顿警监，有何贵？

    我刚从布鲁克林调过来，想一些local朋友，聊聊唐人街，怎么样，晚上有空吗？一起吃个饭。

    我不是local。，读懂男人语调里藏着的轻挑撩动和他手上一抹银亮，她心底哼了声。

    上次回去后，罗宝霓调查过他，妥妥是个麻烦人，估计在布鲁克林得罪太多人才被到城第五分局，虽然破过几个大案，但被投诉的档案能叠起几层楼，暴力殴打疑犯是家常便饭，完全鄙视程序正义。

    刚好，我也不熟华埠，不如一起了解？，他立即见风转舵。

    罗宝霓翻了白，正想拒绝，两个警察忽地窜到他近前耳语，那男人脸一变，转就走。

    甜心，等我电话！

    上东城，65街

    由这个角度俯视底寂静黑暗的树，远远伏着的大都会博馆，像安眠的小兽，清月升上公园对面西大的楼间隙，罗宝霓端坐在琴前，不知不觉带了一丝心不在焉。

    怎么了？，听琴人锐地觉察指尖与黑白键的共振里的那丝浮动，是不是工作太累了？

    大小，孙小，，老家哈着放托盘，桂香漫过来，两碗团甜羹盛在细瓷碗里，大少爷说结束电话就过来。

    今晚气温骤降，小厅里燃起炉，霹哩啪啦碎响，琴旁有一张巧的红木小几，景泰蓝樽里着几枝弗兰博安特洋绣球，暗香被着。

    年女人密的鬓发如灰云，人就算老去，那双依旧没变，年在她父亲罗家骏的夹里。

    罗宝霓置琴盖，笑着挤到她边，姑姑，有吃的我不累。

    女人了她的鼻，罗宝霓学起便给罗家骏送去贵族私校寄宿，少有能撒的时候。

    她母亲早逝，自小将姑姑视为母，但姑姑又非祖父母亲生，小时候觉得奇怪，大些，她略有所悟父亲这些年总这样别扭的缘由。

    罗家骏大分时间都在忙运输生意，姑姑曾是音乐教授，偶尔在上东城的公寓短住，其余时间待在罗德岛。这里太大，装修老派，罗宝霓宁可住城金区的登大厦。

    她坐不住，钢琴不过学，小时候刚能弹萧她就失了兴趣，被罗家骏打了两顿手心，越越不学，现在半吊平。

    姑姑，妳去过唐人街吗？

    上城与城，无论是的士或地铁只有半小时不到的距离，却仿佛两个世界。

    莫贝里街鱼铺污横的人行，包礼街大酒楼门俗丽闹的蟠龙凤，摆也街小店飘的菠萝黄油香，石磨粉柜的蒸气，来来往往或匆促，或悠闲的人。

    而贵的上城一丝不苟，琉璃门灯烧，着英国腔或法语的门卫对往来行人端着冷眉肃容。

    去过几次，怎么？

    我要唐人街相关的专题，当然啦，不要和爹地说。，罗宝霓眨眨，小时候的禁令应该早已不存在，但什么凶杀案啊，黑帮啊，还是不要提太多为好。

    难不成认识了什么靓仔？

    认识了闻名不如见面的金娜哥哥，还行啦！，罗宝霓打了个哈哈，只是dating,   and   not   exclusively.，她补充说明。

    妳觉得行就得咯。，女人笑，要是不错的年轻人，邀请来吃顿饭，金娜的哥哥肯定不差。

    她嘴里糊糊咬了一颗桂团，芝麻馅的，纯黑莹白的糯米，又甜又，不知为什么，脑海忽然浮现白天在勿街看见的那个男人，纯白西服以及他臂上缠绕的一抹黑。

    周末前，她了一份认认真真的所谓唐人街餐馆排名报导，罗格斯先生笑着在办公桌上，罗宝霓读明确的石沈大海的意味，他们既然想她安安静静个无用的办公室摆设，她便暂时隐形一阵。

    看过几间唐人街的租屋，罗宝霓心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