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台春 - 第七十三章知北游

    是夜，昭殿。今次宇文序来得早，亥时一刻已沐浴更衣，先奉了《送图》的盘香。南婉青尚未安寝，斜歪枕榻翻书。“杏脯如何，可还能？”宇文序落榻而坐，侍前除鞋履。因着她捧书夜读，他只命人放了一半红纱帐。南婉青淡淡应一声，揶揄：“如今一日叁顿清汤寡，只怕我尝了后苑的石也津津有味。”素衣人侧卧向外，一手支着额角，段玲珑。宇文序扣住香肩，齿覆上烟眉杏，轻轻啃咬，半是嗔怪半是怜：“属你最刁钻。”“唔……”南婉青躲着绵密的吻将人倒，肘弯横架男宽厚肩，大半伏去宇文序膛，混似猫儿跋扈缠人，不肯吃一儿亏。“又是什么市井杂说？”宇文序顺势平躺，一手揽上纤肩背挲颈弯，肌肤腻温。南婉青伏翻阅，书卷便摊置宇文序，鸾帐幽静，页页晃动响亮。“《李太白文集》。”南婉青。宇文序不由纳罕，抬首瞧了瞧前书册，复又躺：“坊间话本竟不堪目至此？”南婉青闻言噗嗤一笑，随即正：“我是看了《秋浦歌》，昨夜有人的话我可听仔细了，不知是梦话还是真话。”宇文序：“君无戏言，梦话也是真话。”南婉青抬起眸，挪了挪贴近些许，问：“你当真喜女孩儿？”“喜。”宇文序不知为何她耿耿于怀，一问再问，如实答，“女孩儿像你，必定招人喜。”“那……”南婉青言又止，“徽之的实封也是实话？”宇文序：“自然是实话。”南婉青：“无凭无据，怎知你并非信蒙混。”宇文序无可奈何：“你若不放心，明日我立字据。”“要圣旨。”“好，立圣旨。”宇文序了人琼鼻，“可算放了心？”容巧笑嫣然，南婉青俯首一啄翕动双，惊鸿掠，眉新月弯弯。“那儿冬可雪么？”宇文序略略思索，答：“大抵是的。”南婉青问：“你何时到访徽州？”宇文序：“昔年征战江淮之地，驻所金陵，冬日有雪，想来秋浦亦然。”南婉青歪了枕上心，又问：“江淮金陵？那你见江南风光，果真如诗如画？”青丝泻雕宝榻，如瀑如云，几缕乌发垂落面颊，宇文序抬手梳理，细致挽去白皙耳廓：“行旅颠沛，未得赏鉴风光。”“纵然行军论战，有依山攻守，路漕运，岂会半分不识山风光？”南婉青断然不信。“江淮之地渡江无险，即为刀俎鱼。”宇文序，“七十日平定江南六州，载驰载驱，无暇顾及山。”南婉青：“孟夫烟叁月扬州，你戎叁月扬州，凑合凑合，也算是如诗如画了。”尖牙利齿，惯会刻薄人。宇文序上鼻尖，却不敢使重手：“放肆。”南婉青皱着鼻甩开，玉手摆男人掌心放去腮，小脸一压，又添了层枕靠的垫。“若说途次之景，有一北固山不负盛名。”宇文序冥思苦想，忆起一地方。“北固山？”南婉青脱而，“何望神州，满风光北固楼。是京北固山？”[1]宇文序颔首答是。南婉青：“苏有‘雨后容清更丽，碧琼梳拥青螺髻’，词家之言究竟几分虚实？”[2]宇文序仰卧衾枕，久久无言，似是难以斟酌定论。南婉青蹭了蹭男人手背，声促：“向之——”宇文序这才开：“京大江横陈，又有北固山与金山、焦山成掎角之势，给我八百兵于此，必能扼守江南。”[3]南婉青先是一愣，缓过神来一撞宇文序怀里厮闹，又拧又咬，小手直往衣衫领钻。男扯开半边衣襟，蓬壮的肩臂，宇文序招架无力，连声讨饶。靛青诗集落腰腹，两掉床榻，“啪嗒”一声响。“你喜江南山，择日同去游赏便是了。”宇文序合拢臂弯，人在怀，顾不上凌的衣襟与书册。张牙舞爪的小猫儿总算消停，细白指尖勾起纤薄绸缎，一温线时断时续，虚虚划过实膛。“常言：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。”天寝衣亦织龙纹，南婉青不忙拾掇松散衣裳，挑系带一圈一圈勾上指，“我却从未踏京畿之地，局促一室一，江南北风光，唯有诗想见而已。”宇文序：“南巡北狩，终有时日。”女肩盈盈小巧，一掌可握，宇文序轻手抚拍数，又：“我记了。”而今南婉青别有筹谋，只待随随登仙便可伺机离。这第一步即是借小产之哀诓来秋浦封地衣冠冢，男人十个有十一个喜新厌旧，何况帝王。他日宇文序另有新，她自请离为守陵，天地之大，随意逍遥。“我也记了。”南婉青低语呢喃，纤指依旧盘绕衣带，缠缠绵绵。虽说男人的言巧语不可信，他愿故作，她也就奉陪到底。“少时驻守凉州明威戍，”宇文序忽，“北景况，略知一二。”南婉青来了兴致：“北何如？”“暑夏苦，隆冬苦寒。”南婉青作势掐上脖颈，恶狠狠：“不许躲懒，细细说来。”宇文序拿横亘颈项的柔荑，拢掌心厮磨：“凉州初夏，杏可于枝上风，一树果死生参半，原不得见此景。寒冬雪数尺，需围炉用饭，熄了火片刻成冰，再难。”“你弱，秋时节天朗气清，最宜北上赏玩。”南婉青：“听你说来可是冬日最为苦累？”宇文序：“四时各有苦，冬胜在担省时，冰砖垒屋外，随取随用，过了寒冬便日日挑。”南婉青再问：“军需无人照？”“烽戍游弈所，军重地，岂有闲人踏足。”宇文序，“城河距戍所二十里，肩挑费时费力，驱泼洒半桶，最是恼人。”[4]

    南婉青奇：“城河？北竟有江河？我以为尽是风沙荒漠，滴难遇，滴雨难求。”宇文序：“自是有的。”“既有江可曾渔猎？”宇文序：“粮草短缺，实属权宜。”南婉青掌不住笑开：“北鱼儿与原鱼儿滋味有何不同？”厚实大掌把玩玉手的动作骤然凝滞，宇文序蹙眉细想，迟迟方：“我也不知，只想着咽去，慢些该没了。”南婉青笑得东倒西歪。“陛，娘娘，时辰不早了。”郁娘见礼，弯捡起地上册。“放罢。”宇文序示意婢女解落帘帐，南婉青一手扯着云龙衣襟，笑了。众人不敢多看，散洒金帐便悄然告退。“该歇息了。”宇文序翻侧卧，仍是将人圈在怀。南婉青笑过了劲儿，未有睡意，素手合上宇文序心，轻推两，又问：“除却担渔猎，平日里守着烽燧，都是些什么差事？”宇文序：“每日检行土河，早晚燃平安火，及四面游弈，计会牌。”“土河？”“于往来要开掘土坑，约二尺，再以细沙填平便是土河。每日检视，即知经行人足迹。”“那什么牌又是何？”南婉青并非新奇，只闹着他不肯歇息。宇文序耐心答：“烽铺以木牌记录每日军，定时呈游弈使。”“游弈使？”“游弈使巡逻各，接木牍，检视土河行迹，再扫平细沙以备后用。”南婉青：“听着很是辛苦。”宇文序收环绕纤腰的手掌，鼻尖轻蹭柔乌发，幽香灼：“后来调回雍城，众人相见无一不惊，表兄笑我不似从军，倒像去烧了五年石炭。”南婉青又是掌不住笑开，宇文序甚少说笑，角微微翘起，似有若无的得意。南婉青摇摇晃晃撑起，两手捧着宇文序面颊，鸾帐灯火朦胧，左看看，右看看，摸了摸眉目鼻梁，笑：“我瞧这位玉面郎君好容，正是小白脸的胚。”宇文序当即冷脸。“吃本的饭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