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一章  画楼空

    甜白釉瓷碗，光照见影，拢一捧荸荠雕的白海棠，杨桃与樱桃青红相衬，悦人目。殿烧了地龙，温如，莲碗寒气袅袅，碎冰裹了琥珀的。

    渔歌：娘娘，这冰碗婢可冒着杀的大罪，若是陛再撞上一回

    你只能辈再报答我的恩了。舀一匙红柳绿，南婉青试了试甜淡，咂咂嘴。

    渔歌本夸耀功劳苦劳，多讨些赏银，南婉青一句话噎回来，不她死活的意思。

    渔歌：我去了，昭殿上找不第二人敢接这活儿。

    此言差矣，南婉青，重赏之必有勇夫，莫要小瞧了银。俗话说得好，有钱能使磨推鬼。

    渔歌拧着手帕，恨恨跺一脚。

    南婉青忍笑：你且放宽心，今日腊月初一，陛祭百神于南郊，羊首看得多了，瞧不上你这颗小脑袋。[1]

    汤匙是一的甜白瓷，尾端芙蓉拇指大小，白纤薄透光，左右搅几圈，响声清越，南婉青慢腾腾送。

    鲜果冰，甜脆清，南婉青吃了半碗，渔歌在一旁候着领赏。

    南婉青忆起一事，咬着勺：你悄悄去请宋梦真，便是那宋采女来昭殿。

    当日临别，宋梦真吞吞吐吐，言又止，似是有话要说。南婉青画符占问，无从手，无可寻，多年来唯有卜算宇文序时生此茫然之。

    宋梦真所知何事，隐约关乎皇家国政。

    渔歌来了神，佯装踌躇讨价还价：娘娘，这岂不是为难婢？上回通传便挨了郁姑姑好几，若有再犯打断一条，娘娘最是心疼我的，如何舍得

    上回宋梦真给了多少你才松的？几百两？几千两？南婉青放汤匙，掰指算起来，昭殿的银几成是我的？瞒着我昭殿的银又需添几分利钱？我还没找你算，你倒一推六二五，明明白白与我要账。

    渔歌不料南婉青悉此事，登时红了脸。

    南婉青：还不去，等着我请你抬贵足，还是张罗了辇轿抬你去？

    渔歌一低，行礼告退。

    时值腊月，郁娘为昭殿掌事姑姑，检赏赐与各节礼，安排回礼的单，整日忙得脚不沾地，无暇顾及南婉青，恰是召见宋梦真的良机。

    渔歌去得利落回得却慢，半个时辰的功夫，廊方有唤渔歌姑娘的见礼声。

    南婉青正忖度如何开询问，渔歌打了帘来，独自一人。

    怎的只是你一人？

    渔歌：宋采女，她没了。

    南婉青心一：没了？

    渔歌：观云殿的才说是害了痨病，未咽气便教太医院及正的人拉了去。我瞧了一她的住，空空落落，平日用的估摸着与尸首一并烧了。

    南婉青细一思量，又问：你可打听了多早晚的事？

    问了，渔歌，左不过月前，大约十月底冬月初。

    南婉青：既是痨病，平白无故的她从何得来。

    渔歌：婢心里也奇怪，托人找来先前侍奉的小丫，倒也没问个所以然，只说宋采女冷，若非阖饮宴，便是躲屋里看书，时不时去一回承香殿

    承香殿，淑妃白浣薇。

    淑妃倚仗白家，有恃无恐，争邀的势六皆知，半途拦辇，日日求见，宇文序数次禁足，解了禁依旧故技重演。成太后不喜昭殿一家独大，偏生满的柿，难得有一位痴心不改的淑妃，不惧南婉青脸，便时常替她周旋。

    而今白家倒台，一落千丈，淑妃虽不至连坐之罪，底气终究不比从前，对外称病，连月未门一步。

    难是淑妃的手？

    她为何手？

    今日之事你知我知，切莫声张。空碗去渔歌手里，南婉青，再一碗来，多放些蜂和冰。

    渔歌闷闷应一声，端着碗去了。

    丹翕动细微，南婉青垂眸念诀，开慧之法，目不视，即见大千。

    不过须臾，睫轻轻一颤，未施粉黛，眉弯如烟云浮动，南婉青面愈发凝重。

    不是她。

    淑妃虽有利之心却无杀害之意。

    宋梦真染病亡当真只因时运不济？南婉青眉锁，无凭无据，理不绪。

    后近来蹊跷，宋采女丧命，许才人胎，两桩见血的命案，说大不大，说小不小，看似毫无瓜葛，是否毫无瓜葛。

    纤纤玉手，指尖金光闪耀，一笔勾符咒，行云。

    何事寻我？

    冬日严寒飘雪，短衣短裙，遮不住细腰，摇曳生姿，脚腕一对银铃，音影迷蒙，婉转而诡怪。

    南婉青：近来有几件蹊跷事，我探不，大抵事及宇文序力不从心。你开天瞧一瞧，倘若与他相关，我们也好未雨绸缪，有备无患。

    随随一挑眉，饶有兴致：你说，我去看看。

    宋梦真之死，许才人小产，是否为人横一手，二者之间有无瓜葛。南婉青手底跃两张符纸，这是她俩的生辰八字。

    随随挥手接，铃音悠远，无影无踪，只扔一句：我去去就来。

    紫檀木小几，工匠雕作蕉叶样式，纹理细致，女五指莹白，次第敲击，有一搭没一搭，可见心神烦闷。

    天照世间万，知来知去向，乃是逆天之术，有违天，随随未成仙，以凡俗之躯施法，须得择一幽僻灵地托底。

    此为粉饰之言，实话说来便是为逃天罚东躲西藏。

    我瞧了，并无不妥。

    南婉青指空悬，尚未敲，一转，随随已然落座侧，后肘支起小几，歪歪斜斜，慵懒闲适。

    果然如此？南婉青将信将疑。

    随随：那几人是死是活碍不着我，何必诓你？

    南婉青：宋梦真死前我曾见过一面，神态举止，似乎有话要说。彼时我心不在此，只存了一个疑虑，而后再探，却如从前算宇文序一般，茫茫然无手，这才猜了与他有关。

    此推测也不无理，随随转了，额角倚上掌心，或说她不属人间，慧乃是识人之法，她一命呜呼去了阎罗殿，非人非鬼，慧难寻也是自然。随随略一沉，问：你上回卜卦，她可在人世？

    南婉青摇摇。

    你问的我都替你瞧了，生死有命，各自净，并无节外生枝。随随，至于她未的话，我留意了，是让你亲自去求宇文序开恩。

    南婉青：你的话我自是信的，却不知为何，心没来由的不踏实。

    兴许只是你多虑了。随随不以为意，世间并非事事皆有因果，三两巧合便似有了瓜葛。

    但愿，但愿是我多虑了。

    [1]参考资料，《新唐书·礼乐志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