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五章  压金线

    天沉未曙，南婉青睡意正酣，明知她梦气大，宇文序却一反常态，是将人拽起来，侍奉更衣。

    昨日东阁二人闹至黄昏，南婉青累得没胃，用了几勺粥便昏昏睡去，半夜宇文序又咬醒，掐着腰狠狠了几回，正是疲乏困倦的时候。

    往常南婉青必定一脚踹开，思及宇文序侧首回避的吻，只怕他心有嫌隙，少不得忍气吞声，耐着替他更衣。

    风雪敲窗，黑压压的天，寝殿灯火辉煌，人手捧天衮冕，皆是低着，不敢近前。南婉青困得睁不开，费了九二虎之力才上织金缀玉的衮衣，宇文序又不老实，这儿摸一手那儿亲一嘴的，嗡嗡嗡似一只烦人的蚊，南婉青恨不能一掌拍死。

    松了些。

    一张脸埋在男，南婉青撑不住，卸了大半力气，双臂环去宇文序腰后，系起玉带板的银扣。

    宇文序不少，薄吻上发，语调糊。

    怀人重重吐一气，手臂收拢，扣一个孔，想必蹙了眉，咬牙切齿的模样，宇文序不由失笑。

    为求稳固，玉带板的孔略小于银扣，南婉青蒙着，单凭手知，屡屡落空。

    彭正兴急得满大汗，今日朝会，陛更衣唤了宸妃娘娘，偏偏两人你侬我侬，磨磨蹭蹭，一条带磨了半刻钟，估摸着是要迟了。

    叫天天不应，叫地地不灵，彭正兴也不敢开煞风景，只得着急。

    咔嗒一声微不可闻，众人如听仙乐，喜笑颜开，连忙捧上玉佩香。

    南婉青倦惺忪，就近挑了一枚黛紫香，挂去宇文序腰间。

    宇文序：这香瞧着生。

    启禀陛，旧用的香气味淡了，换了新的。彭正兴顿一顿，皇后娘娘亲手所制，添了安神驱邪的药草。

    宇文序未置可否，打量南婉青神，紫丝绳穿过玉环，打了个底结，南婉青毫无芥，认认真真。

    宇文序只当她七分心神未醒，左耳右耳，未曾听仔细，朝彭正兴使了。

    彭正兴忙：老斗胆一言，请宸妃娘娘恕罪。衮服为黄，香为紫，颜委实冲撞

    叽里咕噜不知说什么，南婉青昏昏睡，随嗯一句，也不解开。

    宇文序得了这一声，正怀：你替我绣一个。

    嗯？

    顺嘴是有气无力的应答，缓过神来，尾音了三四调，南婉青霎时清醒，只想打嘴。

    这南婉青才诌推诿的托辞，宇文序神凛然，并非说笑。

    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。南婉青，绣个红底金福字的罢？恭祝陛洪福齐天，万岁万岁万万岁。

    福字最为简便，取单一，横平竖直。

    宇文序：不成，要鸳鸯戏。

    一只鸳鸯有七八的线，翎短羽，针法亦不尽相同，十分费工夫。

    南婉青还是更愿打双陆，掷升官图。

    天衮衣，绣有日月星火，龙山华虫，彰显天家气象，威严肃穆，倘若与鸳鸯此等凡鸟相衬一抬首，撞上宇文序幽的眸，四目相对，南婉青哈哈一笑，也不打，向之喜就好。

    宇文序心满意足，臂一伸，将人抱去床榻：你且好好歇着，午后让尚功局的司制来，描一个新样，替你省省功夫。

    南婉青不由腹诽，你让她绣更省我的功夫。

    大掌掖好被角，宇文序俯，鼻尖相，柔柔蹭了蹭，气息灼缠，难分难舍。

    临别浅浅一吻。

    南婉青又气又困，心里还未骂几句便抵不住困意，一觉睡到日上三竿。

    昭殿人今日都打起十二分神，小心翼翼，能不说话的尽量打手势，生怕风草动惹怒宸妃娘娘。

    吕司制的小衣了又，了又，换了三四回。

    吕司制，昭殿的地龙果真这般？看吕司制又是汗浃背，南婉青放绣框，开询问。

    吕司制跪地请罪：娘娘恕罪，婢近来肝火旺，昨夜喝多了，因此汗如雨。数次失仪，恳请娘娘责罚。

    历来传闻，这位宸妃娘娘最是不好相与，吕司制偏又碰上南婉青冷脸动怒的时候，昭殿人亦是谨小慎微，大气不敢，她如何不害怕。

    南婉青也懒怠应付生人，只：退罢。

    谢娘娘恩典，谢娘娘恩典。吕司制如释重负，抹着汗走了。

    南婉青抓起绣架，左看右看不顺，闷闷扎几针。郁娘却兴，从前时常劝南婉青为宇文序针黹，南婉青只惦记杠吃清一，全然不理会，如今终于开窍。

    郁娘端来一盏甜羹，喜上眉梢：娘娘，女红针线最耗费睛，这冰糖荸荠甘甜，养肝明目，当吃

    启禀娘娘，观云殿宋采女求见。渔歌通传。

    郁娘正要啐一句没力见的小蹄，南婉青却来了兴致，抛绣架：快请快请，请去偏殿。

    鞋也不穿，光着脚便跑了。

    郁娘瞪了渔歌一，一手拾起绣架，一手拿着汤羹，追去偏殿。

    南婉青好容易甩包袱，郁娘前后脚就来了，喋喋不休又是将那一固的话，才起了，只听脆生生一句

    五嫂嫂！

    瓜脸，桃，眉间自有一文弱柔，与当年纸鸢断线独自垂泪的小丫一般无二。

    宋阅的九妹妹，宋梦真。

    大胆！郁娘厉声呵斥。

    宋梦真瑟缩一颤，已然受了惊吓。

    郁娘，南婉青低低一唤，转吩咐，赐座，上茶。

    昭殿素来闭门谢客，后嫔妃无人来，无人敢来。宋梦真今日造访的消息，约莫不多时便会传遍三六院。

    五宋梦真堪堪启，郁娘猛地抬，吓得她又一抖，宸、宸妃娘娘

    言又止。

    南婉青开门见山：鸢喜鹊尾翎是你放的？

    你，怎么垂帘，指尖缠着绦的玉珠，宋梦真惴惴不安。南婉青是幼时替她糊纸鸢的五嫂嫂，亦是当众扇了秦采女一掌的宸妃娘娘。

    是淑妃娘娘说的，假若径直来昭殿寻你，势必引人耳目，反而坏事。问我，有没有什么件儿能引你来，四无人说话方便。一五一十，和盘托。

    南婉青早知如此。

    宋阅还曾告诫宋梦真白家人不可信，宋家未免将女儿养得太傻了些。

    南婉青良久不语，宋梦真还是她生了气，噗通跪：此前是我疏忽，此番前来也是我鲁莽，娘娘，要打要罚我都愿意受着。只是、只是

    两行清泪，楚楚动人：只是五嫂嫂，你看在从前的分，救救五哥哥罢！他、他被关死牢，只怕命不久矣，你看在

    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宇文序不会放过宋阅，南婉青自然清楚。

    我救不了他，能救他的只有他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