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、茶坛盛会

    明月未敢多看，只匆匆记园与孟先生的样貌。六家茶社便分别向乾位、坤位、围观百姓执礼。

    诸生背后，茶山碧绿澄澈，上接晴空连碧野，气势恢宏极盛。山川披绿，万顷碧螺。

    如今四月尾上，大叶茶新芽成熟，散发香。往年开场便是诸生采茶，今年误了日，只用园象征采茶一盏表示。

    采茶礼过后，八名妙龄茶女于茶社案前捻叶烹茶。钗奁山泉清莹可，注壶汩汩作响。

    天云淡，金翎园园张璧成向四方百姓执礼。张先生知命之年任金翎园园，同时留职仕途，有从七品朝散侍郎的功名在。在衡州府声誉鼎盛。

    蒙各位乡亲父老照顾，今岁大叶坛虽时逾半月，却也能趁和景明之时召开。我金翎园六十四名莘莘学如今就要向衡州父老乡亲个底，大家不妨仔细瞧瞧，哪些个平日里顽无赖不读书的小混账混在其。待施先生回去好生顿手板。

    张院一开腔就逗得乡亲们直笑。张璧成大腹便便，说起话来十分有趣。明月也没想到金翎园的园会是个极说笑之人。这会听他说话就能使人产生亲近之意，想必在官场文坛之，极其逢源。

    张园示意施先生布茶，茶会便正式开始。

    施振海是六十四名学生的主教老师，虚岁四十五，白净儒雅极净，与大儒孟之悌一起主持坛会。

    一众茶女沏茶一盏分别奉于六社条案之上，六社茶王之前。意在标明各社主位。

    六社学生案上外挂着六十四只玉牌簪签，其上刻有对应的茶名。一望去六社茶王分别是红云萝径山、闽盖吉袍决明、华雪榴叶、白鹭牡丹天目、日铸雪芽稚冠、敬亭绿雪松萝。

    径山乃甲字榜一萧昂。旁的燕昭王小声讲解，上届茶王也是他。

    明月闻言仔细打量萧昂，君如玉，温文尔雅，通贵气，想来门第不菲。富贵之气，富须三代养成，贵则须五代。丽城并无萧姓大，想必是外地求学而来。

    旁燕昭王好动，一时摸摸茶盏，一时左右找人耳语。被左边的刘蟾狠狠瞪过之后，便倾往右边倪明月靠拢。

    那闽盖吉袍的决明，是我姑父的二叔的姨娘家的小舅。听说他三月不洗脚，从来不洗澡。

    噗明月一时没忍住笑声。燕昭王年纪小且调，最与人玩笑。

    对桌决明不知有无听到，向这边望了一。向非以神示意明月、燕昭王二人停止玩笑。明月当收回心绪，专心于大叶坛。

    乾位张园正展示为今岁大叶坛所作的《茶园赋》，正到火前雪芽碗，晴日煎瓮一碧成。争锋活戏三首，凤飞钗奁排云生。二句，赢得满堂喝彩。

    此二句连排三妙，第一妙火前雪芽碗化用前人诗句绿芽十片火前。火前即为清明前采摘的新茶，用在原属清明时举办的大叶坛，十分妥当，有称时合宜之妙。

    第二妙，争锋活戏三首化用前人活还须活火烹一句。上接清明之火前，衔第三妙凤飞钗奁排云生。

    活三首、凤飞钗奁指茶艺凤凰三。表演者在注冲泡时，将壶嘴由低而连续不断三，一起一落间恰似凤凰，优雅灵巧。

    由活火引活，再由活引凤凰，正有承启转合之妙。

    而第三妙，凤凰又与钗奁山金翎园暗合。钗奁山形似钗奁，金翎园则钗奁之，人杰地灵，宛如山宝珠，奁金簪。因此被丽城父老唤为金翎园，有钗于奁待时飞之意，更有凤凰于飞之祝祷。

    实际上金翎园并非书院正名，正名唤寻真书院，金翎一名只是衡州府人称而已。

    这第三妙则是虚实耦合之妙，凤凰与金翎耦合，虚实相生，共祝学扶摇青云。

    好句！好句！旁的燕昭王烈为园捧场，兀自欣鼓舞，茶园外呼声绝绝不断。

    张院《茶园赋》作完，六社茶盏未凉。施先生起向众人执礼。去岁茶王径山以《云萝诗》得筹。今岁大叶坛拟定清、二字为题旨，诸生可适行发挥，文不限。

    往年的题旨只有一字，今年有两字，想必是往年主题一致，造景也颇为相仿，来去别无两样。今年拟定二字题旨，诗文才大有可看。

    题旨拟定后便是六社茶王打擂时刻，正剧即将开场。

    此时六社都在商议该选哪一字。

    王责来选，既是本社茶王，选他擅的就好。向非。

    王责，就选字如何？品茶品都好文章。

    其余人皆无意见，向非适当征求了明月等新生意见，就定字题旨。

    清、二字有何区别么？为何往届都是一字题旨，如今却有两字？燕昭王有疑必问。

    多嘴小儿，选题之时怎不见你发话。刘蟾从来看不惯燕昭王这等富家弟，且燕昭王年纪轻，人也浮躁，活泼好动，不似腹诗书万卷的正统学。

    燕昭王自知他素来厌恶自己，懒与他争执，便向明月说话。明日阿兄，你可知清、二字立意为何？

    清合本为一字。明月说。

    燕昭王终于找到了志同合的人，有些惊喜，小声，你竟也看来了？方才为何不说？

    明月一笑，你不也没说。

    旁边阖目静坐的朱望经默默在心记一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