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缕

    至九十钟，她半是开玩笑地问他能不能陪她睡，他却完全当真，还脆地应。

    无事时总是他睡得早，她也只得迁就他早睡，一躺，便被他不由分说抱住。

    全然无法睡。他的气息扑在耳边，衣上是浸满熟悉的香味，只一刹功夫，又燥不堪。

    “你明知会变成怎样。”

    他闻言，将腰间的手上移至，房被拢手心慢捻，“那天后半夜，你了噩梦，息声像是就要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梦到的是你。”她咽一，说。扭曲的梦境脑海，绞住所有神经。

    “我对你，在梦里……或许说来好受些。”

    她急切地想倾吐总被耍抛弃的苦楚，仿佛只在等他这句话，与此同时，却不受控制地编另一些谎话，像被突如其来的大淹没，“我梦见你在一片海上，他们把我打扮成祭品送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那岂不是正合你意？”他松开手仰平躺，她又不依不饶地黏在他侧，抱住他一条手臂，比起苍白地反驳，她转念将矛直指于他，“可你也好不到哪去。被埋金玉堆成的坟陵，与金玉无二，金玉却全作了土。因为是活埋，无法有名有份地死去，六回，一直随坟山沉海里。很多时候你以为自己还是人，有时以为自己已堕地狱，有时故意照传说扮成别的什么怪。可毕竟什么都不是，你却总以为自己演得几可真。的确，也许失误是太像了。”

    本不适合在关了灯的床上讲，只拉断丝，让夜更暗沉冷。

    他默然无语。她在静听见神秘的召，像他上略带苦味的香气，继续说，“在他们里，你只是一件华而不实的古董。但你无法安然待在那里，他们用来监禁你的祭坛。你总是想回到最初所在的地方，枯燥无谓的工作，钻空饱私。”

    她说完后又等上很久，他似才明白已无文。没有怪罪她离题甚远的讥讽，反是柔声细语地探问：“是什么让你痛苦呢？”

    他的认真令她惭愧，可耍他别是一番滋味。

    她忽又有了勇气，蹭他怀，勾脚揽他的，“也没有吧……我更觉得疲惫。他们总是自说自话，重复地举行仪式，维持对自己人的统治，排布秩序。所有这些，只有聪明人才能看见。小孩直言他们是自说自话，要么被送去某监，直到自己承认看见了这一切。要么，被放逐到很远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剧烈的心正贴在他臂边。他的比她稍凉。

    他轻抚她的后脑勺，不动声挪开架上他的，“就这样抱一会。无论发生什么，回到我边吧。”

    她埋小声：“会被摸油的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的日就很好。我没你想得那么贪，已经心满意足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以为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是所有愿望都能实现，实现了也未必如所想。”

    “但若唯一的愿望不能实现呢？”

    半推半就的态度挠得她心难耐，明知是不能实现的愿望，脱缰的幻想成了仅剩的排遣。

    “十年以后，不妨就在今天这个日。不你在何、本该什么，回到我边脱光跪，任我为所为。”

    她被这段无端的话怔住，可他一改之前柔和的语气。没办法故作轻松地打岔，更怕她打岔，他再扇她一掌。

    那次也难怪，他开始认真考虑，询问她的心意，她却像贼心虚避开问题，敷衍地吻他。是她错信答案显而易见，本不必多言，差连她自己也骗过。可偏偏当时不开窍。

    他替她过以后，她已清醒许多，知要从容不迫、徐徐图之，急只自阵脚，也该仔细权衡后果。她与他的关系总是容易闹僵，如果真的变成那样，一旦关系破裂，有家不能回，独自承担因此而来的一切压力，她又可以撑几时呢？

    他预想得一不错，她终将只剩委曲求全一条路，沦为他的阶囚。

    可他明知她柔弱不堪，急切地需要他，反借此牵制形势，为自己占据地，也是毫不在意她的心。错在她有求于人。若不是这一已成可怜的执着，她一个人也可逍遥自在，与他白如新，自也不在话。她多半仍会对他着迷，但也能甘心藏在心底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为什么？一定要等这么久吗？”

    “至少七八年，你的人生一能望到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“你开玩笑！十年后我也才二十六岁，怎么可能？”

    一时床上似满倒刺，她一也不想和他睡了。

    他轻啧一声，却似对她的焦躁早有预料，住她的，轻抚后背。

    “好歹也收敛一脾气，容易被有心的人利用。”

    “你以为别人都是你？明明只有自己一肚坏，非说世人心险恶。”

    他又沉默了。像平日明明说不话，非装得不屑与她争辩一般。

    他的确不喜与人多说，此日与她说的话，比往常一月间说的还多。可两人的关系绕过一大圈，依旧回到原。

    她痴迷他的，他替她解决生理需求。全是些肤浅的东西，也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给的承诺，因她领悟错重，再无着落。她追悔莫及，只若重来一次，她依旧不愿向他轻蔑又毫无余地的话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