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35】知晓

林司又坐了一会儿才走，毕竟医院并不是个适合久留的地方，尤其还是急诊的留观室，惨叫声哭泣声声在夜晚的承托被无限放大，各滋味想混在期间，人难免觉得混沌。刚好同事他回去，他就此和兄妹俩告别。

曾桥需要去门的机取化验结果，和林司一起门。其实也尴尬，曾桥并不是个在陌生人前善言的人。

对于她的沉默，林司倒是不放在上心，他笑着说：“你和柯元迟还真得不像，但猛地一看还是会觉得气质有神似。”

“……是吗。”

“嗯。尤其沉默的时候。”林司看一手机，“血缘果然很奇妙。”

曾桥只是笑，带着苦味。

“要对你哥哥好一哦，”快走到门时，曾桥突然听到对方这么说，脚一顿，“他很拼命也很努力。我们这行，很需要家人的支持。你哥呢，则是个起活来不要命的人。”

曾桥得比看上去的年龄要小一些，而上一次林司见到她时，是她喝得醉醺醺，皱着眉推搡柯元迟的画面，他理所当然地把她当成了会无限向辈随意撒玩闹的青期小女生。

不过直心快地说完，他又觉得懊悔，直摆手，“嗐，你看我，又说话。别放心上。”

“没有。您说得很对。”

他确实说得很对。

走到柯元迟的病床前，曾桥依然这么觉得。柯元迟脸难看，嘴都有发白。他连带着曾桥跌去时，明明连意识也散了，依然把她抱在怀里，手垫护着她的，导致这只手破了，了一块。

柯元迟觉指尖传来意，睁开，曾桥正抓着他的手指发愣，“怎么了？”

“我好像真的对你很不好。”曾桥把他的手握在两手间，脸埋到刚才急急忙忙新买的被里。

“哪里不好了。一个人叫了救护车，跟着到了医院去办各手续，还记得买被给我。”

她的声音嗡嗡地，“算了吧。要不是帮忙抬你的护工说，医院空调开得足，临时床位没有被需要买，我本都不知。我也不知急救的临时床位竟然还要租的。”

“桥桥，你大了。”曾桥觉柯元迟的手抚过自己的后脑勺，轻轻了几，叹着。

“……你这是什么语气，你也就比我大两岁而已。”

“你还记得姥爷意外去世那年，你站在医院门死活不肯去吗？”

曾桥读三那年节的末尾，姥爷突然倒，曾桥补课到一半，被班主任叫了去。她没有什么实，脚像踩了云，每一步都跑得不真实。到了医院门却没由来地到心悸害怕，手机响了又响，怎么都走不去。

最后是柯元迟来找她，她抓着他的手臂，一个劲儿地摇，泪得凶，“哥哥，我不要去。”

明明节的时候姥爷还了红包给她和柯元迟，嘱咐他们要于学业，作为一家人彼此要好好扶持，“兄妹俩可别吵架。元迟多担待一，桥桥也多收敛自己的脾气。”

曾桥拿着红包的手指颤抖剧烈，唯恐姥爷看自己和柯元迟的端倪。

姥爷对她太好了，柯元迟没现前，是家里对她最好的人。他从来不会纠结于曾桥为什么比不上另一个从小送去的哥哥，“我们桥桥哪里不好了，我看好。倒是你们父母的完全不明事理。”也不掩饰对她的好，带她去玩，教她功课。有一年夏天，姥爷帮老朋友去看守库，骑着二八自行车，带着桥桥就走了。那里的樱桃又大又甜，姥爷摘了满满一罐，到她的手里，“桥桥，你知什么样的人最厉害吗？”她还太小，对世界的一切还懵懂无知，自然不会知姥爷为什么那么早就会退休，只能依靠各路老朋友去到找零活。

“不对自己说谎的人是最厉害的。”姥爷把遮帽扣到她的小脸上，“只要还没对自己说谎，一切都还不算糟糕。”

那样丰满甘甜的樱桃再也没吃过，清澈漂亮的大湖再也没见过，随着自己的年岁增，姥爷则逐步衰老。人一老，就很容易从生活里被遗忘。曾桥忙着去大，前面的未知比过去的回忆更引她。姥爷搬去和舅舅同住，路程变远，一周两次的见面延伸到一年几次，后来老人跑不动了，变成了每年节团聚时的一面。姥爷在她心里不再重要，因为和柯元迟的关系欺骗他时，她也只是手颤抖地更厉害了一。

接到他意外去世的消息，曾桥冒荒谬的想法，也许这是在惩罚她，老天在惩罚她对自己最亲的人都会欺骗。

她有什么脸去见他最后一面。

“我那是因为……”曾桥语。

“因为自责对吗？”柯元迟的手一遍遍抚摸她的发尾，“你觉得他的死和你和我们有关。”

曾桥握着他的手一震。

“其实……不瞒你说，我当时也有这么想过。姥爷那么朗，怎么会说走就走，倒像是因为打破了某禁忌关系而降的诅咒一样。不过，和你不一样的是，这个念只是在我心里绕了几圈就散了。就算是惩罚又怎么样，已经都到这一步了。能收手压抑自己心的话，我本不可能会让事态走到这一步。只是……我拿你毫无办法。”柯元迟的笑声听起来很无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