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 117 零八四五（上）

    在这个夏天里，方宁曾经无数次地想象在最后的这一刻要对方继亭说些什么。这些话在她的心里反复涂改，芜杂的枝枝蔓蔓好不容易才勉被修整成得的样。

    她想告诉他，要一直你自己喜的事，不用再担心我，也不要再去过分妥协。

    她想告诉他，她一定会去努力寻找，寻找可以让自己一个人好好活去的方式，再不会给他添麻烦。

    她还想祝福他今后找到一个志同合，能够真正理解他、包容他的人。

    可是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，她发觉这些早已打好的腹稿竟然全都说不了，仿佛每多说一个字，力量就要掉一分，直至再也无法向前。

    于是，方宁向哥哥挥了挥手，在表崩溃之前迅速转过走向了安检区。她一次都没有回看他，也不敢再回看。

    在整个2021年，她对他当面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：哥哥，你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，就养一只小猫吧。

    方继亭，说好。

    他看着方宁转过疾步向前走，嘴蠕动了一，却终究没再说什么，也没再上前，就这样站在原地目送着她，直到她的影变成视网上某一个再也无法看清的小黑。

    半个多小时后，微信上收到方宁发来的三个字，已登机。

    公告牌上显示航班状态正常，没有延误。

    方继亭这才准备离开。刚把手机收回袋，指尖便传来嗡嗡的震动。

    重新亮起的屏幕上闪烁着陈婉琴的名字。

    电话接通，那的人却并没有立即说话。两端沉默许久，只有呼相闻。

    半晌，陈婉琴才问：你妹妹登机了吗？今天去机场一切顺利吗？

    她的飞机上就要起飞了，一切都很顺利。

    好，好陈婉琴应了两声，谈话再度断了。又是许久的停顿，她才隐晦地问她真正想   知的事，你们两个该理的都理完了吗？

    方继亭语气平静，听不太多绪：您放心，都已经结束了。他停顿了两秒，又低声补充：妈，谢谢您。

    他说这句话时，语气倒是些许几分温与柔，足以见其真心实意。

    谢谢您没有让她知，也谢谢您同意让我来为这个夏天一个平缓的收尾，而不是被迫戛然而止。这个夏天发生了这样多的事，而这已经是我们所能拥有的最好的结局。

    电话那端隐隐传来几声急促的鼻腔气的声音，不知妈妈是不是哭了。

    她没有问方继亭谢她什么，也没有就着这个话说去，而是就此揭过，叮嘱他在这十几天实习期间注意安全，千万不要发生什么意外，便结束了这次谈话。

    挂断电话的一刻，方继亭无意看了一屏幕右上角的时间，是八四十五分。他睫颤了颤，心想，在这个时间结束，倒也算是有始有终。

    一个多月前的某一天，方宁曾经状作漫不经心地问过他：哥哥，0845是什么意思？

    她伪装的不在意并不明，不明到他轻轻一瞥，就可以窥透她的所思所想。

    方继亭当然明白她在期待一个怎样的答案，却还是停顿了几秒，拿困惑的语气反问她：0845是什么？

    方宁到底还是个孩，绪立刻就绷不住了：就是就是你日记上的密码呀！

    原来是这个08年4月5日，我时买的第一本专业课教材的第一次版日期。

    就只是这样而已？她不甘心地问。

    他笑了笑：刚好翻到那一页，觉得还有意义的，就用作密码了。

    方宁好像暂且接受了这个解释，低去继续看书，不再说话了。

    方继亭的目光却落到了书桌另一端的钟表盘上，不知不觉间，它已经陪伴他走过二十年的时光。从前在紫竹桥老家的家、设施大分都留在了那里，爸爸妈妈为他的新房间添置了一整新家，而这件挂钟却这样老旧、破败，他甚至能够清晰地数它边框三钟和七钟的方向分别有几划痕，侧面十钟的位有些掉漆，表镜上也有一条细小的裂纹。在此刻，他愈发觉得它格格不到有些可怜。甚至相比起这般的苟延残，丢弃反倒更接近一宽仁。可他从前搬家时便舍不得，现在只会更加不到。

    他不知该不该原谅自己的谎言。

    从那一天起，他就已经明白这个夏天会有怎样的结局，也知什么样的轨能够稳妥地通向这个结局。只是，年轻、望与让这个轨更加狭窄，也更加没有容错的空间。

    方继亭想，他应该是了正确的选择。可欺骗终究是欺骗，若谎言可以如微风般轻轻拂过肌肤，不留一伤害，那么诚实又还有什么意义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