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月倚孤城  （十）

    月夜，细雨迷蒙。

    鹤女接葶女官的命令，去督查禁军值班，归来时，半途起小雨，她没带伞，只得拿鹅黄的袖遮着，满雨丝地跑回来。

    快到圣人临盆的日，各张得很，生怕再鸾和朝时，那档不能说的事。再加圣人事事躬亲，期只免去大朝，小朝照旧，奏议照批，为此还动过一回胎气，更是吓得底人犹如惊弓之鸟。

    她回寝屋，推开门，踢掉鞋，一面脱外衫，到屏风后换一便服，一面与卧房挑灯计划人手安排的瑞瑞与柒娘打招呼。

    柒娘叹气，同鹤女喊，你可回来了，禁军那儿如何了？鹤女说，稳妥得很，里三层外三层，没验过的生脸绝不放行。柒娘依旧叹气，那你快来看看，事全由女官，侍省半不沾手，我们是真来不及。鹤女上前，弯着腰扫了一遍名字，摆手，差不多，就这样行了。

    一听鹤女说行，瑞瑞顿时没了劲，将面前的黄麻纸一卷，抱怨，不了，伤动骨！鹤女见状，探过去，将她那份挪过来，又看了一遍，，行吧，就这样，我明早给葶大人送去。柒娘着发胀的额，说，还得你去送，我与瑞瑞去，多少要挨骂。瑞瑞哀叫一声，补充，我去不了，太折寿，幸好俸禄，再几年辞了去，买间小屋，与我男人天天钻被窝。

    鹤女与柒娘忍不住咯咯直笑。

    不怪女官上心，圣人怀前半年就搬到帝君那儿同住了。期间没召见过公，只碰了宦官，显然是怕横生事端。柒娘慢条斯理。往常哪有这样，不都是圣人瞧了哪位公，就免了他避的汤药，生来后再滴血认亲走个过场。

    鹤女闷闷：嗯，圣人有心结。

    哎哎哎，那位，那位不是说是因为那位，圣人才遭了这么多年的罪，言传来传去，不得安生。瑞瑞两手比划着那个后里不可说的人。再讲，先帝那会儿不要太，不像现在。生孩本来就，太医、女官、侍从，一起，再加负责她的起居注的小娘是靠关系上来的，偷耍一名，哪里用过心？要人人都被咱们的葶大人吓唬过，早就河海清宴，外乐康。

    柒娘推她一，笑话起瑞瑞，说她竟在人背后说好话。瑞瑞抿笑了，又埋怨起侍省，慨要是那边能分担事务，她们也不至于这半月忙死忙活。柒娘又推她一，说她傻，圣人分明是在防侍省，侍总手底人那么多，万一谁被后的公收买，在帝君餐里动手脚，保不准要事。

    圣人有是好事。鹤女蹙眉，了句。有些公总嫌自己命，着急要杀。萧才人才死了多久，都不记。

    没法儿，圣人有对帝君是天大的好事，对其他公就不是了。柒娘嗤笑，掰着指数。帝君好，有夏宰相作靠山，模样、都是一等一。后多少人红他，可这两年过去，不也没能把他怎么着？如今圣人肚里的这位贵女，怕不是天降紫微星。夏家啊，风光无限好，当年的于家不及现在她夏家的十分之一。

    话不能说满，古人常言，乐极生悲。鹤女轻声。我们只我们的事。

    柒娘略有些败兴，敷衍地应和了几声，不作声了。

    天将黑，几人忙了一日，夜也没顾得上吃。鹤女坐到案前收拾起文书，明早好呈给葶女官过目。柒娘盘起发呆。瑞瑞受不了，要去小厨房寻填肚的东西。

    少顷，雨渐息，可空气里还弥漫着闹人的意。

    风从半开的房门来，自前到后背，鹤女冷嗖嗖的，拢了袖，起去关门。柒娘嫌无聊，又同鹤女攀谈起来。

    柒娘小声，鹤女，我问你个事，你不许往外传。

    什么事？鹤女一愣。

    柒娘神秘兮兮：我问你，翠微公殿的人有没有私给你送过金条？

    鹤女吓一，肩膀缩了缩，：没。你有？

    柒娘，急忙说：你千万别同女官说我是没办法，你知，我前几年休夫了好大一笔钱，家里又有阿娘要养活。

    鹤女神四看了看，低语：翠微公好大手笔，他不是不吗？哪来那么多钱？

    我哪知。反正听那些侍从暗地里传，说翠微公替吴王抚养女儿后，瞬时改了命，现在虽然没孩，但着实是后都要结的主儿。今年帝君面的几场祭祀，不都有他一起帮着持？柒娘说。他是货真价实有手腕的。庚总多难搞，你也知，葶女官三天两和他起矛盾，在圣人跟前有时还争不过他。但他对翠微公客气得很。

    少说没用的，鹤女心慌，急忙问，他让你什么了？不是什么要的事吧。

    没，就托我留意一沈宰相。柒娘遮遮掩掩。没什么的，我还不清楚利害关系？我难能害陛？

    没说你要害谁鹤女言又止。

    柒娘抬了抬声调，：我这事儿可只同你一人讲过。

    鹤女不响。她晓得柒娘这话是说，如若外听见风声，第一个来找她算账。

    里的人都这样，同你亲的时候，恨不得同吃同睡，翻起脸来，各个是要人命的主儿。

    正巧，瑞瑞端着一盘厚的羊片回来了。柒娘见状，挪了挪膝盖，侧过，鹤女也低去，两人假意忙自己手上的事，都不作声。

    城已然陷无际的夜，廊传来禁步细微的碎响，是女婢们在往檐挂风灯。瑞瑞放盘，三人望着远浮动的灯火，接着，远传来打更声，咚咚十年如一日。

    鹤女望着那灯，觉得自己考女官的形恍同昨日。她暗自思忖着柒娘方才一番话，心里总觉得那翠微公有古怪，可一时间也说不清楚。她手上没证据，又与柒娘共事已久，冒然将此事禀报葶女官，万一其有误会，她往后怎么人？

    罢了，她劝自己，真要事，也是柒娘惹得祸，与她无关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廊传来一连串脚步声，是跑的女婢。她行过礼，传话，圣人今夜要亲自勘定人员，确保临盆时，一切能规矩来，故而叫几位大人赶把拟定的名单送去，片刻不得拖延。

    我去一趟，上回来。说完，鹤女起，脚步匆匆地朝外走去。

    杯琥珀上卷      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