鬓边华  （五）

    安城，大明。

    糊着红纱红纸的灯将阶的瘦雪染了层轻薄的红，仿若女脸侧一抹妩媚的胭脂，着珠串环佩的叮当响，散落于的各个角落。洋溢着喜乐的箜篌声一阵阵地从晶帘涌，扰了萧瑟的寒风。

    远望，南至城墙，北达渭河，灯火连绵千里，却尽收底。

    腊月三十晚，皇设家宴。由侧君九霄公代家修行的帝君如月公席。

    三位皇女，独独陆重霜仍未婚。因而她边只带了葶一人相随，庚则被留在晋王府照看杂事，以及接应早几日修书来报的左无妗。

    既然是家宴，便免不了要跟几位死对见面。

    陆照月着红衫白裙，裙褶敷金，通明的灯火一照，金箔便如散落的艳。陆玖一如既往地跟在陆照月边，一袭湘妃团罗裙碧格纹褙，言笑晏晏，俨然一幅乖巧又贴心的好妹妹模样。

    陆照月见了陆重霜这个嫡亲妹妹，捻着红的衣袖，淡淡一笑撇过便走。陆玖在后微微垂首，趋步随，不敢作声。

    嫡亲嗣取风雪月之景——这是大楚旧俗，庶嗣则随意许多。

    吴王陆怜清早早席，她吃着玉盘之上的麦芽糖，冲陆重霜示意，一袭紫的团绫罗裙衬得她端庄艳丽。侧的正君右臂抬，以袖遮面。他乃前朝萧氏所，与夏家上数三代有过姻亲。这也是陆重霜担心夏文宣会被陆怜清劫走的缘由之一。

    陆怜清与陆照月、陆重霜二人皆不同。若说陆照月继承了女帝柔明媚的面庞，那么陆怜清就接近生父九霄公的容貌，贵气人又掺了分勾人的妩媚。

    提裙的舞姬脚踩胭脂的绣鞋在大殿打了个旋儿，隔开对视的二人。陆怜清再望，发觉陆重霜已经座。

    陆怜清轻轻一笑，指尖残着胶牙糖的碎屑。

    她乃侧君庶，就算太女倒了，跟着上位的也是晋王。此时赶扶持父亲九霄公把控住圣人的心思，将那个窝在佛寺里的废挤走，登上帝君之位，才是她的正。

    至于太女与晋王……呵，坐山观虎斗，岂不妙哉？

    宴席上献曲的乃是东豢养的琴师，皇太女手的人，生得清隽温雅。从上元的灯到除夕的献曲，陆照月一向不会放过讨好女帝的时机。

    乐师属贱业，女不可担任，闲暇之余可把玩琴瑟，绝不可卖艺求生。而舞蹈与祭祀有关，上通神灵，男女皆可。

    陆重霜饮着椒柏酒，在葶的服侍，尝了一筷的五辛盘，名曰咬，以预时疫。媚药之事闹得府犬不宁，如今但凡主是要吃的东西，葶与庚皆要过手试毒。

    乐师琴，侧立一少年朗声唱：名倾国两相，得君王带笑看。解释风无限恨，沉香亭北倚阑。

    李仙人的诗。

    一曲毕，陆照月突然开嗓：“母皇，照月方才听曲，忽得想起一件事，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
    鸾和女帝抬手示意，“坐在这儿的都是一家人，你且说来。”

    “女儿十五岁迎的公，怜妹妹则是十六。如今妹几人各有婚，唯独晋王年满十七却还未迎公……作为，照月甚是忧心。”她半倚侧正襟危坐的正君，似是酒到时不经意提的闲话。“如今那突厥伊然可汗的，阿史那氏，不几日便要抵达安，不如让他与重霜妹妹成一对，也让我大楚与突厥休止戈、永结同好……怜，你觉得呢？”

    陆怜清微微一笑，：“自然是事。”

    要是晋王娶了突厥的蛮，看她用什么来娶夏家公。

    葶斟酒的手微微一颤，左手赶忙扶住矮桌上的绿玻璃十二曲杯。这自大秦而来，由波斯商人兜售的稀罕，她若是手抖砸了，便是给主惹麻烦。往轻了说是晋王府的人不懂规矩，重了就是目无圣上。

    女帝陆启薇望向席间的陆重霜，只见她放酒盏，不急不缓地开：“突厥乃是我大楚手败将。他们不过一群夹着尾在草原到跑的小耗，也与我楚国缔结姻亲？若是阿史那氏的名儿被放太庙，岂不是令大楚英灵蒙羞？”

    轻飘飘的“大楚”二字，便堵住了陆照月的嘴。

    亲王婚，又是嫡亲的皇女迎正君，那名男的名号可是要记宗册的。泱泱大楚，又怎能让一个突厥蛮玷污了祖宗？

    陆照月还没来得急说话，陆怜清就抢在她前作揖赔罪，笑：“晋王说的是，是阿姊方才糊涂了。”

    女帝的神拂过三个女儿，最终落在穿着绯罗裙的陆重霜上。

    她一向不这个女儿……她的存在总令陆启薇想起一些不大愿意记起的往事。

    陆照月轻蔑地笑了声，挑眉：“照先前某些人的说法，突厥乃是威胁我大楚的隐患。与其同他们刀剑相向，倒不如以德服人，扬我大楚国威。母皇，如今照月好心好意为大楚江山着想，倒被某人信雌黄，平白无故地泼污……还是某人心里有别的打算？”

    陆重霜起作揖：“重霜未有不敬之意，望陛明鉴。”

    某些人、某些人，她陆照月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。

    “大理寺查的那些杀人犯还说自己没杀人呢！”陆照月鄙夷地撇过，心想她这装模作样的假面孔摆给谁看，虚伪又恶心。

    陆照月侧的正君赶忙悄悄拉了她的衣袖，示意闭嘴。

    陆照月略显委屈地瞪了他一，便乖乖地不再说话。

    葶假意服侍，实则观六路、耳听八方。她角的余光落在皇太女侧着绛紫袄，金边玉带束腰的正君公上，凑巧瞧见他方才的小动作，隐约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。

    看来太女边的正君不简单，她想着，手持小刀，剖解呈上的羊。

    鸾和女帝被吵得疼，她一挥袖，朗声：“好了，一家人难得聚一聚，莫要说这些伤的话。”

    女帝发话，陆照月再不甘愿也要闭嘴，算是走了步无用的棋。

    引傩的队伍酒席过后行至殿外。傩舞由太常卿负责，十余位面、手执戈盾斧剑，假扮方相氏的女从乐门、永安门，过门后，人们杀浇酒，乞求来年风调雨顺、五谷丰登。队伍一路朝大明行，最终抵达宴饮的殿外。

    陆重霜一贯遵从先贤教诲——敬鬼神而远之——因而规规矩矩地看完傩舞后，在重回大殿，见数位取乐的小倌共踏歌时，悄无声息地退场片刻，命葶留守。

    傩舞通明的灯塔未熄，将大殿外照得恍如白昼，连月光都失了颜。

    夜晚风大，得鬓边的红晶苏随风摇曳。颈间密密的汗瞬时冷却，带来一丝彻骨的寒意。

    若是女帝随了陆照月的心思，一圣旨来，她便难以翻。

    千万人之上的地位，一言断人生死的权利……这才是世间极乐啊。

    她沿着挂满红金二灯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