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声慢  （三）

    五更鼓响，庚挑帘叫醒主。

    陆重霜迷迷糊糊地合衣起，待到庚取来帕拭面，方才清醒过来。

    卷帘外望，天未明。枯朽的枝丫横在窗外，斜斜地朝天际延伸，将暗淡的天划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截。兴许是夜刮风不知，又或是年老脱落，总之它就那样横在窗外。

    庚取来裙衫，服饰晋王穿衣。一层白衫白外穿防寒的夹袄。夹袄半旧不新，外是红菱织，里是茄紫细棉。再绛紫圆领袍、铜绿绒，腰束革带，挂金制鱼纹袋。陆重霜不带巾，边关两年束发束厌了，庚便简单地为她挽发，未用盛行的假发髻，只以本发卷成月牙状，两鎏金发钗。而后以黛描新月眉，脂嫣红。

    “从前嗤笑人奢靡成，结果这两年风沙里来去，回京后，反倒更贪恋这些浮华玩意儿了。”陆重霜瞧着镜的女，弯弯角。

    庚取来胭脂绘钿。寒冬当画梅，他便提笔在主眉心绘八红梅，嘴上轻轻说：“殿乃是晋王，又是征讨突厥的将军，负赫赫战功，多奢华都算不上奢靡。”

    末了还填一句：“何况殿简，吃穿用度只取本分，未曾越矩，何来奢靡一说？”

    陆重霜瞧着他，微微扬眉。八红梅缀在眉心，让她凌厉人的眉少了几分锐气，多了一丝明艳。

    “你贯会讨我欣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“庚只说实话。”

    陆重霜淡淡一笑，挑起庚的，蓦然吻上。她的小舐着他的牙，数数似的一颗一颗地摸过去，继而勾住他的嬉戏，往里渡着津。手指不安分地住他锦袍略微鼓起的一团，绕着鼓的那一块儿打圈。

    庚摁住主作的手，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，将她推离半寸。

    “殿要上朝去。”他说这话时得厉害。

    陆重霜看着他迷的，以拂过的手贴上，指腹过半残的脂，又伸尖过，面容似笑非笑。

    “脂残了。”他呼未稳，又想着拿脂为殿补妆。

    他沿着柔的线重新描绘，将颜补得更更。

    “新送的脂倒是比以往的好闻。”陆重霜。

    “臣令仆役去了麝香，添了桂油，故而香味较之以往更为清雅。”庚毕恭毕敬地回复，仍着。

    “所以我说呀，你贯会讨我心。”陆重霜轻轻一笑，指腹摁上青瓷小罐的膏，又在他眉心轻柔一，留暧昧的红印。“回个朱砂给我瞧瞧。”

    偏殿的泣命人备好匹、灯笼，早早在殿外等候。她并无官职，算随行侍卫，故而穿了石榴红的裙裾，搭掐边的姜黄格纹褙，发髻挽。带三支玛瑙簪，耳带金丝攒成的玲珑耳坠。

    晋王未起时，庚便门将刺客的颅收锦匣，给立于殿外的泣，并让她随殿将此带朝堂、亲手献与陛。

    “此等秽，带给陛作甚？”泣拧眉。

    庚双手叉：“殿自有吩咐。”

    泣手捧锦匣，冷冷一笑。

    她本就看不惯庚，再加上昨日护主不利，此时火气更大，耐不住讽刺：“怎么，殿的鸾旨也得到一个阉人来传达了？还是你自作主张，替殿说的话？”

    我堂堂护卫军首领，仕怎么也有个宣节校尉可当，一个男人也与我同列？更不要说庚连男人也算不上，充其量是贵妇们房玩，何来的胆量给我令！

    庚沉声回：“大人如有疑虑，烦请自行询问殿。”

    泣瞪着庚媚的脸，咬牙：“你莫要以为自己上了殿的床便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人。你这阉人胆敢为害殿，我必叫你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！”

    “庚不敢。”庚后退半步，俯作揖，满脸的恭顺柔和。

    泣咀嚼着一拳打到棉上的滋味，一肚火气没发，徒在腹翻腾。她冷哼一声，：“男人就是男人，愚钝不堪，比不得女聪慧……而阉人，连男人都不如。”

    语落，她转唤人来将锦匣包起，不愿再多看这怪气的家伙一。

    待到陆重霜殿上，已是五更一刻。

    今日无霜雪，却冷的厉害。寒风混杂着重雾窜在仍显寂静的都城，天厌厌地闷着，隐约能瞧见远提着灯笼、举着火把赶来上朝的官员们，跃的火在夜雾里拼接成闪烁的红星。

    今年的安寒得早，多雾多风，却还未落雪。

    官骑上朝，低官只得步行，百官需于五更五刻前到达大明南边的望仙、建福门外，如若迟到，轻则挨骂罚款，重则狱判刑。

    但行至鸾和年间，朝纪松散。受的大臣时常躲避朝参，前来上朝的官员也有不少无视礼法。或奔跑上殿，争抢班位；或谈笑喧哗，接耳。

    此时大楚仿若一个逐渐陷的奢华殿，表面望去的确金碧辉煌，但细细去瞧便能看见摇摇坠的房梁。

    “殿可吃胡饼？”泣后背锦匣，一手牵缰绳，一手拿着从房顺来的胡饼。“上朝前填填肚，省得饿着。”

    “一大早的，你从哪儿来的胡饼？”陆重霜反问。

    “昨日无聊，骑去西市买的。”泣。

    她是实打实的武夫，擅用朔、擅骑，生一张明艳可人的脸和直来直去的脾气。从安跟随到雁门关，再从雁门关回到安，给吃、给喝、给该给的赏赐，她便无半句怨言。纵然有时在小事上没规矩，但在大事上从未糊。

    陆重霜斜睨她一，轻笑：“罗裙甚。”

    泣垂瞧了石榴红的裙衫，没心没肺地笑：“谢殿夸奖。”

    她接着说：“殿也该添新衣了，不几日便要过节，该早早备好衣饰。西市新来了群胡人商队，我昨日去，瞧见不少女眷在那儿看布匹，还有两个小姑娘差为血牙的缎打起来，我寻思着应该不错。”

    泣一个劲儿地撺掇主买新衣可不光是为了陆重霜，也为自己。

    晋王府主名为葶，治家甚严，衣住行皆不得僭越。介于主衣饰简练，属亦要节俭，不得随意增添衣饰，不得招摇过市，不得有财外，不得欠债赌坊，不得沉湎街。

    这可苦了泣这类贪求享乐的家伙，毕竟在边关生死了两年，好容易回到安还不许锦衣玉，因而她们这群人在葶背后偷偷她叫石女，意思是她为人顽固不化，还喜好穿灰黑衣。

    在她的制，除非主购置新，否则晋王府不会给属额外购置衣帛首饰。要买东西？自己拿俸禄去买。把逛街，让游君陪酒的铜板省来买新衣。

    陆重霜怎会不知属心思，只轻轻了声好。

    蹄哒哒，雾气重。

    陆重霜忽得勒，念了句：“前面有人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只见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