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四、梦境

    很快就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。

    我们可以说，最后一天和第一天隔得很远，也可以说，最后一天和第一天离得最近。

    把时间轴打开，年份与年份的衔接也只不过是轻轻往前迈了一步而已，今日与昨日也不会有太大的不同。

    但就算是这样，每次到了这个时候，我们都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错觉：

    新的一年，希望能有新的开始。

    易晚看着手机群里聚餐的事，一都没有犹豫选择pass，毕竟他们要去学校隔街那家大酒楼，就算是AA，人均消费对她来说也太了。

    她退了件，背着书包安然地走向堂，没有看群里其他人的聊天信息。

    等她慢悠悠地吃完并不怎么好吃但至少便宜分量够饱的大锅菜，外面天都黑了。她往图书馆的方向走，路上的人很少，想必是元旦假期回家了，或者正在参加活动。

    易晚了图书馆，蹓跶一圈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来，过了一会儿觉得这里有熟，然后才想起来：

    这个座位她和林青杭来过。

    少年如同清晨山的云雾，透白洁净，遥不可及。

    只要想起他，就像走了雨后的树林，一缕缕携着清新的汽扑面而来，微冷，却骨髓的净透，好像旁书架上那些旧书的霉味都闻不到了。

    易晚迟疑地转望向那片，曾经她和他在里面找书，小声讨论，几乎凑在一起挨着。她记得灯的他，漆黑的发，透彻的。

    可是今天那边的灯不知是节省资源没有开还是脆坏了，往去，光线逐渐昏暗，沉沉如同有着来自另一个宇宙的磁场。

    易晚转回，视线落在摊开在桌面的书上，半是怀念半是懊恼地慨，怎么又想起了这件事。

    她想起之前他在她后突然开声要给她补习，捡了她的笔，若有所指地递回来的神。

    她想起第一次跟他在学生活动心补习，她听着他的声音划重，后来还睡着了。

    她想起他们在这里准备期的论文，他看过自己打的大纲之后笑了，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笑。

    她想起自己心态崩坏，仗着他沉默局促，摸人家结锁骨不说，还自爆跟周天许过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她小脸一皱，攥拳恨不得时光倒，手指甲掐里，留一弯一弯月牙一样的痕。

    仿佛一张一张嘲笑她的嘴，笑她胡作非为，笑她自其果。

    她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上芝兰玉树的，这样的男生就应该跟一个真正的女学霸在一起，两个人一同学习，一同稳占年级成绩排行榜的前列，一同优秀毕业生，一同拿大公司的offer，一同走向人生巅峰。

    什么叫般，这才叫般。

    至于她自己，就像个走错片场的龙，既不该现，也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哪怕优秀的男主角满是善意地跟她搭戏，她也不会成为女主角。

    她就应该自己走舞台，站在帷幕的背后，远远地看一镁光灯的男主角就好了。

    易晚一动不动地盯着同一页书，就这样发着呆枯坐良久，本就没什么人的图书馆逐渐用死寂埋葬她，她没有挣扎，用沉默接受这个结果。

    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十了，再过一会儿就要闭馆了，易晚如梦初醒般扫了一桌面，没有被拿一支笔的原封不动的文盒嘲讽地跟她对视：嗨，我们是不是好久不见。

    易晚把它扔回了书包里，合上书叹了气。

    把东西全收拾完，起后她犹豫了一，还是抬往书架那边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停止工作的灯用昏暗的光线居临地审视她的矫，让她觉得朦胧有视线黏在她上。她熟练地假装一无所觉，只是站到某本书的面前。

    《文艺复兴史研究门》

    那时她忐忑地捧着这本书去问站在一旁的林学霸，看他从自己手里接过翻看，的手指捻起书页，垂的里有透明的光。

    易晚梦一般抬起手，抚过书脊，指尖停停顿顿，最后选择无力垂。

    差不多该走了，再待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。

    她转，朝着晦暗走去。

    但有些事就如同袋里的耳机线，从来便不会只打一个简单的结就轻易放过你。有些你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的事，却能够在我们所的这个拓扑空间里得到它的实现。

    林青杭既激动又沉默地看着易晚即将拐过书架的转角，清瘦的影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愈发虚幻，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不存在此，一无所觉走来的少女也不在此。

    全在他的梦里。

    他也拒绝了聚餐，独自在宿舍也是百无聊赖，习惯地来到图书馆，脑却仍然控制不住地要去想别的。

    都是他跟她在这里的画面。

    仿佛有虫在咬他的一样，林青杭不由自主迈开，梦游一般也来到这个区。

    他从那边来，发现照明不亮，记忆走书架间，才看到这的桌边上的易晚。

    他瞳孔放大，却意识就闪往书架后躲去。确保自己被完全遮住后才想起来要呼。

    这恐怕是哪个夜里充满了他恶劣幻想的梦吧。

    林青杭就这样站在书架背后，宛如一座泥塑，远远望着在灯光同样一动不动的少女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他想起来自己这样偷看有不礼貌，甚至可以说有变态。但在昏暗的保护里，上的虫不咬他了，脑里也不想别的了，浑上像泡在里一样。

    林青杭既移不开视线，也挪不动脚步。

    他没觉得自己站了多久，却见她开始收拾东西，这才发现已经不早了。他的脚生一样钉在原地，打算看着她走了之后再自己离开，易晚却朝着自己这边慢慢地挪了过来。

    他真的要以为这是梦了。

    她没有看见他，却像他一样，来到了这片两个人之前来过的地方，停在了某本书面前。

    我误一场故地重游，却发现你也在这里。

    林青杭一双睛在模糊的昏暗几乎要放光来，手握成拳才能迫自己冷静。

    不，他冷静不了。

    在易晚即将拐过书架这，再往前两步就能发现有个人站在死角的时候，他抢先一步开唤她：易晚

    易晚惊得浑一抖差发尖叫，她向旁边一歪，手臂撞上架，沉闷的钝痛和尖锐的恐慌让她猛，脚一看着就要向后倒。

    林青杭低低哎了一声连忙伸手去扶她，本想拉住她手臂，奈何光线不好，一掌捞到她侧肋，往回一收直接把人搂了怀里。

    易晚的迅速贴上他的，林青杭血里每一缕肾上素都在奔，在蒸腾，在大声地呐喊助威。

    危急时刻，人的本心就掩饰不住了。

    去拉她是反应，变成抱她是故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