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五章 母与枷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午，白凝开车去接傅岚。

    看到新车，傅岚颇有些意外，暗黄的气看起来也好了一似的，问：乐生给你买的？

    嗯。白凝，递给她一个包装的盒，乐生工作忙，脱不开，说让我们先回老家，等周末他再赶过去，这是他孝敬您的小礼。

    傅岚拆开包装，里面装的是一条淡紫绣鸟的丝巾，她拿起来往脖上比了比，嘴角一丝久违的笑意，：这颜适合我吗？会不会有太年轻了？

    她心好起来，白凝也跟着松了一气，殷勤地帮她上丝巾，在颈侧系了个漂亮的方巾结，夸赞：很适合您，特别好看。

    傅岚满意地对着车的后视镜打量自己，过了一会儿，叹息一声：你到底比我命好。语气里有欣，有伤。

    白凝手握着方向盘，抬看了暗的天空。

    她不怕傅岚的冷言冷语，不怕傅岚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，对她行神摧残。

    可是，当这语言暴力里，夹杂了一丝真切的护，一母亲的温柔，所带来的杀伤力，却令她顷刻间溃不成军。

    像淬了火的箭镞，掺了的砒霜，明知不能承受，却无可逃。

    她无比清楚地知，傅岚在这个世界上，最的人，除了白礼怀，也就只有她了。

    无法斩断的母女之，年累月的相依为命，铸造成一座固若金汤的监狱，把她死死困在里面。

    她还能怎么办？

    傅岚陷久远的回忆里，想起那些虽艰苦却闪闪发亮的日：我生你的时候，你爸爸在青藏原上驻守，那时候通讯不发达，怎么都联系不上他，你爷爷在老家，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，我又要，不愿意被娘家亲戚们笑话，愣是谁也没说，自己叫了救护车去的医院。

    你啊，从胎里就不省心，又是个位。她摸摸白凝的发，神间是近几年已经十分少见的温和，我拼了命才把你生来，重度撕裂，没多久就大血，后来没办法，就切除了。

    讨债的，你和你爸都是讨债的她重重叹了气，眉宇间的怨恨和愤懑又开始蠢蠢动。

    白凝动了动嘴，斟酌了好久，才说安的话：妈，我知您不容易，我也很激您

    激有什么用？傅岚瞪向她，老调重弹，如果不是切除了，我肯定能给白家生个儿，白礼怀也不会那么对我！

    白凝无力。

    都什么年代了，她还揪着那一重男轻女的旧思想不肯放。

    傅岚永远都不明白，男人，不，所有的人，一旦有了外心，就算家里的那位千好万好，好到一儿错都挑不来，也照样阻挡不住轨的脚步。

    你要是个男孩该多好？你为什么就不是个男孩呢？傅岚唠叨起来，比起祥林嫂也不遑多让，我现在是真怕啊，怕你爸在外面这么瞎玩，哪天搞个小的来，把咱家的家产都送给狐狸，到时候咱俩怎么办？喝西北风去？还是靠着乐生吃饭，遭相家的白？

    白凝只觉她不可理喻，却还是耐着安抚：妈，您胡说什么呢？我爸不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，要生儿的话，他早就生了，还用等到现在？退一万步说，就算真有那么一天，我自己的工资也养得起您。

    对对傅岚犹如找到了新的寄托，神经质地笑起来，你当然得养我，也不看看我为你牺牲了多少？我年轻的时候，也不缺人追的，好几次都想脆和白礼怀离婚算了，可你那时候才那么小一丁儿，我实在是舍不得你

    她又生些许愧悔之心：你小时候很乖，很让我省心，我记得有一次我发烧，没力气给你饭，睡醒一觉，看见你端着盘炒糊了的西红柿，送到我面前，当时就把我给动哭了那时你才多大儿啊，也不知是怎么够到灶台的

    有的时候，我被白礼怀那些脏事破事气得狠了，就拿你气，掐你打你，不给你饭吃，但看着你哭，我的心也疼啊，说到底，这些不还是怪你爸不安分吗？坑了咱娘儿俩阿凝，你可别怪妈，啊？她直勾勾地盯着白凝，想从白凝听到谅解的话，好让自己良心稍安。

    白凝僵地扯个难看的笑脸：妈，都过去了，我早就忘了，您还提这些什么？

    总是这样，好一阵歹一阵，好的时候让人心疼得泪，恶语加的时候又让人如鲠在。

    明明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了，为什么傅岚就是不肯放过她？

    外祖父退休之后，便回到了傅家老宅居住，老宅距离S市有三个小时的车程，依山傍，风景绝佳。

    白凝把车停在宽敞的院落，车的时候，看见一只灰扑扑的斑鸠从墙角的凤尾竹里来，扑棱棱飞向天边去了。

    岚岚，阿凝，快屋。年近八十却依旧神矍铄的外祖父站在廊，笑眯眯地冲她们招手。

    白凝打开后备箱，和迎过来的小舅舅一起把自己采办的年货搬车。

    看着琳琅满目价值不菲的年货，小舅妈一边嗑瓜，一边酸溜溜地：到底是嫁了豪门，手就是大方，哎，阿凝，你这车得不少钱吧？

    白凝还没答话，傅岚已经假笑着：还不是我那个女婿疼阿凝，一百多万呢，睛眨都不眨一，一把付清，你说说现在的年轻人，钱真是大手大脚，不会过日哟

    舅妈嫉妒得睛都红了：一百多万？这也太贵了吧！有那么多钱什么不好？

    你那么多什么？舅舅沉着脸斥。

    舅妈撇撇嘴，跟着她们一起往屋里走，刚门，便找到了新的谈资：对了，还没跟你们说呢，我儿媳妇又怀了，你说说这，三年抱俩，要是这一胎生个闺女，我们家也算儿女双全了，呵呵呵呵呵

    傅岚闻言，脸立刻便有些难看。

    舅妈笑了会儿，看向白凝：阿凝的肚有消息了吗？

    白凝神平淡：还没。

    可得抓呀！舅妈看了看她平坦的小腹，面同，过完年就满三十岁了吧？再不生娃，拖成龄产妇可就危险了！

    傅岚岔开话题：我刚才没来得及问你，你家小勇年初在外面赌钱借的利贷，还完了没有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