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章 珍兰秘

    桂喜等在门边半晌，丫秀琴急促地迎来，她便把簪递上说：“无旁的事，只来还这个。”

    辄就要原路回，秀琴连忙上前阻拦，陪着笑：“二姨既然都到门，好歹去坐坐，否则我可不好差！”

    见桂喜还待婉拒，索扯住她绣海棠的袖侧，低声：“三老爷吃官筵去了，不至半夜回不来，您尽放宽心就是，我家不，遭她们多嫌弃，只得整日呆房里冷清清，就盼有人能来聊闲呢！你就可怜可怜她罢！”

    言都说至此，再推脱太不近人，桂喜客气两句，便随她院穿堂，一路木凋零，未遇见仆佣半个影儿，心底暗纳罕间，秀琴已打起门帘请她房。

    房里一间又一间，隔着酒红镶金线的纱帘，本就是老宅暗昏昏，又未掌灯，天也，仅有的光线是窗儿由风漏的自然亮，雾蒙蒙青袅袅皆是稀薄的烟。

    “怎这麽的烟儿？”桂喜咳了一声，秀琴轻笑嘀咕："新来的丫惹祸，以为香片烧的越多房里就越好闻，哪还有烟呢！"

    桂喜闻着果然一烈的龙涎香，秀琴揭起纱帘她走里间，顿时怔了怔。

    一张容两人宽的黄梨矮榻，珍兰倚青缎面粉底枕，侧躺着，一手持着景泰蓝烟杆，一手拈烟针着烟斗喙尖上的孔，前搁四方红漆烟盘，里摆一盒烟膏、一壶茶、一茶盏、一碟五香蚕豆，一盏烟灯燃着黄幽幽的光，映得她眸半张半阖，面庞笑容迷离。

    她并拢叠的两条儿，丁香紫的袴往上褶，一截纤薄的足踝，三寸小脚着鲜红绣鞋，翘翘尖尖若日泥里新钻的笋。

    桂喜一明白了，珍兰在鸦片烟。

    “我还是不打扰的好！”她嚅嚅的要走，秀琴捧来茶堵住去路：“来都来了，姨坐榻床上吃茶再走罢！”

    “二是来还簪的麽？”珍兰嗓音绵绵的。

    桂喜低“嗯”一声，只得挨捱在榻沿边坐了。

    秀琴坐回珍兰的侧，边烧烟泡，边拿过一条烟筒慢慢装烟丝。

    “二心里很鄙夷我罢，年纪轻轻的甚麽不好，偏要吃这烟膏呢！”珍兰放烟杆，焦嘴，端起茶盏来吃。

    桂喜看着她，平日妆艳抹不觉得，此时脂粉未施素净张脸儿，有明显泛起浅黄的烟容。

    “吃这个总是不妥当。”桂喜抿嘴。

    珍兰吃吃地笑起来：“你是不晓得我的苦啊！七岁被卖给伢婆当瘦养，受尽苦楚，十五岁卖给盐商作妾，事未成反一肚红绝了嗣，这还不算呢，每每葵临至腰稀酸、腹痛如绞，面跟血崩似的，三老爷有趟宿这里亲历，可被吓坏了，自此后就鲜少再来走动，还有老太太、和那些清门净的富贵，把我更是百般瞧不上，底仆佣更是势力，明着暗里也要踩踏一脚，你不知这生不如死的日真是难熬啊！”

    秀琴烧好一烟装在枪上，珍兰接过，得满脸青烟氤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