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水岭 - 鳜鱼不期而至

    难得睡一次回笼觉，却被门铃吵醒。利沅不想去开门，半睁着睛摸手机看猫实时监控，居然是江河，只好爬起来了。“不上床。”利沅一开门就说。江河：“嗯，菜市场买了条鱼，在你这儿午清蒸。”利沅脑理了好半天信息，说：“啊，鱼？”江河：“鳜鱼。”“……”利沅让他来了。“你在睡觉？”江河拎着袋边换鞋边问。“是啊，厨房有吃的喝的，你自便。”作为主人把客人撂不太礼貌，但就江河那个自在劲儿，她说“你自便”这句都多余，利沅毫无心理负担地回到卧室里抱着被养瞌睡虫。她最后一次主动找江河是在回南山陪时云星之前，当时她告诉他“有事回家，空了再联系你”。大约十天前江河来找过她一次，当时她在学校正好看到手机提醒有人停留，打电话给江河说她最近忙，他就走了。他上次也带东西来的吗？好像没注意看。鳜鱼啊，质细，味鲜，随便蒸一都好吃，江河那得是什么滋味？还没有小刺，吃起来过瘾。利沅满脑想着鱼，瞌睡虫全成鱼，这觉是睡不成了。江河没坐沙发，坐在餐桌边上，每次他吃饭都坐那儿，像是他的固定位置。利沅洗了脸过来坐他对面，看桌上空空，他就这么坐着，问：“你在发呆？”江河：“不在。”回答快，确实不呆，反而她的脑袋还有混沌，“早上吃的什么？”江河：“豆腐脑、饼，你呢？”“豆腐脑和小笼包，”巧，利沅笑笑，今早空气好，她门晨跑了一小时，回来路上买的，“你是自己的？”“豆腐脑早上的，饼昨天午的。饼新来的香，酥脆，你想吃吗？我午。”“那你要连着吃叁回？算了，次吧。”但次什么时候她也没个数，“对了，我去吃了你说的那家海鲜饭店。”实际上不叫海鲜饭店，只是利沅对里面的海鲜印象太。江河不用她说名字就知是哪家，俩人讨论店里的菜，利沅越说越饿，了几次嘴。离午饭还早，她等不了，说：“我刚买的零还没尝过，同学推荐的，你也试试。”拿几包苹果、空心山楂、栗仁等等放在餐桌上，和江河拆了吃。同学推荐得很不错，好吃又饿。利沅解了馋，注意到江河像是思考的表，“在想怎么？”江河，指苹果，“不难。”利沅也喜这个，厚实糯有嚼劲，和新鲜苹果是不同风味，“这需要烤箱吧，你过烘烤的东西吗？”“没过。晒应该也行，还要蒸。”听着麻烦，利沅对烹饪没那么大，还是买着吃算了。她问：“你吃什么都会在脑里思考法？”江河：“先尝味，好吃就想知，有的法学了别的菜能用上，不一定都照。”“现在没拘束了，想过当厨师吗？”

    江河说：“机会合适，可以。”半天都是她问，他也有话问她：“还忙吗？”不好说，学校里不忙了，她有空回南山，组会后聚餐，和闵清质吃饭，但是闲着的时间再多也不嫌多，好像她自己是云雾能扩散把自己的时间都占满。“算是不忙，”以他们的关系，江河问的也许是另一层意思，她一并回答了，“最近不想上床。”“那一起吃饭，我来这儿。”利沅笑了，“你缺饭友啊？”江河：“缺。”惦记着他的厨艺，利沅很难拒绝。他今天还这么诚心带了鱼来。“看况吧，我有时候不在家。”利沅最后说。她忖量江河可能想要客反馈，找到一个信任的人并不那么容易。她多买一些好的材，总归不让他亏了。“除了研究菜，你这阵还什么了？”她随聊。“去看了我爸妈。”利沅怔住，一无话。“墓地在最西边，那天吃完午饭发，回来天黑了。包的芹菜猪饺冻在冰箱，烧饺，忘开油烟机，一揭锅盖白气全扑脸上了。”江河说着笑了。他的叙述跃，利沅听到了被过的分，又想笑又难过。默然片刻，她说：“我生病的那个家人走了。”泪顺着脸来，给她自己吃了一小惊，都没个过程，一瞬间在眶里集聚够了分量。有经验所以很快自若，这突然的绪波动未来还会发生，等一会儿就过去了。纸巾离江河近，他了两张递过来，利沅说谢谢。泪不着急，还在慢慢稳稳地往外，她面不改地然后等待。江河对她的失去有所预料，由此联想到他的失去，就去看望了那座合葬碑。他问利沅：“看着人走，是什么觉？”利沅还没有机会整理她的受，在江河等候答案的目光里，她第一次认真回首，重落在当时的自己上。“心里知快了，”她每说一句都有个思考的停顿，向江河分享，“醒来他还在，心放回肚里，这一天才开始。其实害怕是今天，想这个没有用，就不想。每天都像最后一天，但每一天，和以前他在的平常一天，没什么两样。到他真要走的时候……”利沅抿着嘴沉默久了些。“发现之前害怕真的没有用。他就是要走了。你看着他，他已经在那条路上，你只能看着，然后，他的这一天结束了。”“真好。”江河说。“是啊。”重新看待那一天，她过得很平静，很安心。两汪小泉冒着冒着歇息了，利沅丢开半的纸巾说：“我洗个脸。”江河听着洗脸池龙的声，接着是瓶瓶罐罐的声音，江河看见过，是她在往脸上抹东西。他拿起一个苹果，隔着透明独立包装了。看她泪，动比刀砍在上烈。江河想把他有的都给她，但对她没有任何要求，连让她不再哭也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