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七二、女娥

    小窗儿闭，日影儿，绿叶得尖儿晃。

    远田家的狗前段时间产了崽，如今几黄黑杂的小狗崽学会了走跑，一个个圆圆脑正闹得。

    或许是今日主人家门关得不严实，一只全黄泥一样，唯独尾尖发黑的小狗儿跑了来，又不知从哪钻了别家院里。

    它伸了茸茸的爪费力扒上一矮房的门槛，用圆脑袋从底拱开了门，乌溜溜的豆睛好奇地瞧着里面。

    隔着窗上薄薄的玻璃纸，日影投的意如墨般氤氲开来，在房铺开一层温柔的光。

    这满屋的光，在那面寒锐的落地银镜前，衬了一个净的影去，如片羽轻鸿，令人挪不开睛。

    那是个俏生生的姑娘，仿如刚从采的莲尖化成的魄，还沾着雾，着。

    一双漆的睛亮得像是莲叶上折着晨曦的圆珠，光洁的雪额衬得那双眸更加耀。发散了来，只挽成一个最简单的髻，垂在肩上，铺了半的乌。

    上松松拢了一袭淡鹅黄，如初生的小最的一片羽绒的颜，浑上没有多余的缀饰，唯有腰间系了一条丝带，勾勒纤细如新月的形，叫人忍不住伸手握一把，去亲自丈量她的秾纤。

    她有些怯生生地望着镜里的人，镜里的人也一样怯生生地望向她，不敢动，都只这样悄悄望着彼此。

    随即，她与镜里的小姑娘同时笑得儿月牙弯弯，这样甜，比金秋八月采的最好的滋桂还要甜。

    但小狗儿哪懂这些，只觉得来探险已许久，如今饿得想吃了，打量了半天，里面的也没有动静，便愈发用圆豆脑袋去拱门，嘴里发呜呜的叫声。

    这声响惊动了屋里的人，镜里那个小姑娘一回了，儿里闪过惊慌。

    可瞧见推开她门的，是只圆圆脑的黄豆一样的小狗儿，嗅来嗅去的小鼻上还得很，她还是愣了，也不知自己是安心，还是凭白有些空落落。

    她还以为是.......

    十六拍了拍自己的脸，振作神，低来将那小狗抱怀里，轻轻拍了它的脑袋，问：你是谁家的小狗，怎么能瞧女孩换衣服，这样可不好。

    她自顾自地教训着怀里睁着乌溜溜豆睛的狗，没注意到方才被小狗开的门，如今又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些。

    好在那小狗儿听觉灵得很，竖起耳朵朝发动静的门望，十六这才后知后觉地一同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便瞧见了门的少年人，用剑柄抵着门，挑开些隙，从那似笑非笑地瞧着她，也不知就这样悄悄瞧了她多久了。

    见她看了过来，那可恶的少年人歪了，黑曜石般的眸极轻地弯了，漾几不可察的笑意，红绳束起的尾，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扫过肩上。

    十六看见那双笑眸，脑突然空空一片，也不像方才逗小狗一样骂起这窥人的浪。

    只飞快地转了，怀里还抱着那只小狗不撒手，裙摆轻柔的波澜，叫人无端端生怜。

    这样的小姑娘，在一群大老爷们儿里大，连女儿装都不知怎么穿，连自己的心思都懵懵懂懂摸不透。

    没人教过她女儿家的礼数是什么，也自然没人教过她女儿家第一次心动，是如何滋味。

    所以她只能这样慌慌张张地转过来，说不话来，脸儿如芙，眸藏微醺。

    可那人还不放过她。

    一声轻笑从后传来，如月砂在晨曦初初被晒，让她耳朵发。

    躲什么。

    他扬了，朝房间里那面落地银镜一。

    早瞧见了。

    十六连忙抬，只见那面银镜，将她这副模样，无比诚实地映了来，她有些了的，和飞着红的脸颊。

    那人却趁机靠了过来，手掌附上十六的细腰，顺着那柔的线条，悄然往前抚去。

    明明隔着衣衫，她却觉得那温就这样直接沁了来，烙肤里。

    她说不话，只觉得耳朵里轰隆的血脉搏动之声愈发响了，响得她什么都听不见。

    当李玄慈的手终于伸到十六前那微微的起伏，却隔着不过几寸的距离，停了来。

    接着，将她的腰带松了开来，将里的衣衫重新整了一遍。

    衣裳都不会穿，可真是个笨的。

    他手指灵活，不一会儿便将丝带重新系回了十六腰上。

    可十六却愣了一瞬，轻轻咬了，最后还是噔噔噔地转过来，怀里还抱着那只小狗，就这么瞪着他。

    李玄慈看着她的愣样，挑了眉，静静等着她要说的话。

    十六忍了又忍，最后还是忍不住直通通地问了。

    你怎么知女衣裳怎么穿，是给多少人穿过，才如此熟练？

    竟是这话，李玄慈难得愣了，接着里涌璀璨的笑意，低，就这么平视望着她认真的眸。

    然后，轻轻咬了她的鼻尖。

    再在十六满目的惊讶直起了，说：莫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糊涂。

    这衣服比圣旨还先送到这，这么的时日，我既然代去，自然便会清楚怎么穿。

    十六睛里迸了些光，却偏要收敛，难得有些忸怩的样，要张又说不，肚里的话吞了又吐，来回了好几趟。

    最后，十六还是大大方方看向他，大大方方问他。

    好看吗？

    李玄慈忍不住弯了，然后收敛起笑容，一本正经吐一个字。

    丑。

    可那似笑非笑的眸，分明告诉着十六，他真正的意思。

    气得她忍不住重重拳，想痛打这偏气她的臭石。

    却被他顺手接了，拉怀里，低在十六耳边轻轻说了句。

    方才是骗你的。

    真漂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