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 铜锅羊

    江野夹着羊在锅里沸，上沉浮地数着秒。某个健谈小孩儿在她对面滔滔不绝，从A市的建城史说到邻居家的风，从前年的博馆开馆说到上个月的车展闭市。

    江野撇开两只筷，薄薄片作个小兜，一挟就在蘸碟里裹住满当的麻酱，混儿香菜送里，嚼得齿留香。

    她舀勺清汤清清，展渡白那句“市心的荷得越来越好了”就被她无一个手势打断。江野放筷，指尖敲敲桌面。

    “说吧，求我什么事儿。”

    刚刚还健谈自如的展渡白突然就噎住了，他摸了摸鼻，耳尖开始发红。他好了求人帮忙的准备，但没有想到江野竟先他一步，戳破了这他好不容易营造来的轻松氛围。

    当然，也只有小弟弟才认为饭桌上的气氛洽非常。

    江野看着对面净净的男孩颇有些抓耳挠腮的架势，一时有些好笑，脆转而端了茶杯，低撤去了视线。

    一避开女人的注视，展渡白终于鼓起了所剩不多的勇气，他支支吾吾不过两声，磕绊着说：“我、我看背着吉他的琴箱……我妹妹很想学吉他，但是、但是我请不起A市专门机构里的老师……后天是她的生日，我想拜托你教教她……摸摸你的琴，听听你弹也行！能教她几天是几天……当然、当然！我会付报酬的，虽然、虽然会有少，但我会——”

    “可以，在哪儿。”江野都没抬，衔着烟燃打火机，混混第二次打断他。

    展渡白完全愣住了，他难以置信，满肚的腹稿还没用上，江野竟然快地答应了。他隔着咕嘟嘟冒泡的铜锅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男孩甚至倾向前，亮晶晶的睛和隐隐雀跃的神让江野想起她老爸老妈家的大金，他结着问：“真、真的吗，报酬真的不太多——”

    “噢，那算了。”女人一皱眉，回答得比上次更果断。展渡白登时了气，松了肩膀，悻悻得让江野疑惑他是不是也跟着垂了一条不存在的尾。

    欣赏了一会儿小狗沮丧的模样，恶劣的某浪歌手弹弹烟灰，鞋尖一踹桌对面男孩的。

    “逗你玩儿呢，有钱我就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你得帮我个忙，帮我找个好儿的短租公寓。”

    展渡白喜望外，忙不迭地，连连谢，还同江野约了第二天一早便能看房。

    江野等请客的人付了款才不慌不忙地溜达店，夜里秋风一，只剩胃里的铜锅羊烘烘。她静静听展渡白继续闲扯，什么王大婶家的大狗，刘老伯的，张妈的婶婶又教训了两个娃。

    他们走的另一条远路绕回酒店，散步经过一条小河。除了一盏在桥的孤零零路灯，这条河似乎与城隔绝，半个人影也无。

    江野跟着展渡白走上了桥，石铺的桥，木制的栏杆。她在桥央猛地停了脚步，低看了一会儿夜里黑黢的河。

    她突然抬首看向两步之外的展渡白，轻飘飘问：“为什么他们觉得你好欺负。”

    一直叨叨的展渡白噤了声，脚的潺潺声在一片寂静格外清晰。良久他转过，饭店里一切鲜活的神通通隐去，像是一个全然让江野陌生的展渡白。

    他的声线也轻飘，还带声笑，散在河上风里。

    “因为我确实好欺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