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十七条锦鲤

    桌上的茶冒着袅袅薄烟，针似的细叶沉底，杂地堆在一起，这杯绿汤。但它放置许久，若摸杯，已是有些转凉。

    薛老的手就放在杯边。

    这是双饱经阅历的手，掌心和关节都有厚厚的茧，是在经年累月的磨练垒来的。

    许是勤于练，他的面容比他看起来年轻许多，刚被退休返聘的年岁，矍铄得像才过不惑之年。如若没有他那个老来得的亲闺女添堵，兴许能再减个十几岁。

    回来了，回来了。远远瞧见那个往正堂走的影，阿姨小跑回来，向薛老通报。

    跟着后脚，薛钰宁迈过木台阶。还没等薛老发话，她自觉地把刚刚顺手折的海棠枝往地上一丢，双手举过，扑通一声跪去。

    砰砰砰，三声清脆。

    礼毕，她站起来，规整好衣服，坐到薛老旁边，老儿，我回来了。

    薛老睛也不斜，仍盯着堂外。正对着的是一方池塘，养了十七条锦鲤，个个有两个成年男手掌那么大。原本是十八条的，还有条去年夏天被薛钰宁抓来烤了，可惜不怎么好吃，尸骨现在还埋在院里那海棠树底。

    难得你没把这衣服换来。他早先瞄见她的装束，从鼻腔里吭一气。

    薛钰宁仍穿着绿油油的军装，腰带使劲那么一勒，愣是把她的材暴无遗。鼓的前跟兜了两团宝藏似的，走起路来都在里摇晃，我不想当兵了，我要退伍。

    她这次被抓回来就是因为这事，刚才行那么大礼也是因为这事。

    他还没说，她竟敢又提，薛老听见，火气就冒上来。这才伍一个月，营地都没走全，就要退伍，胡闹！

    他们老罚我跑步，一跑步就一堆人看着。薛钰宁。

    男女军营就隔着几百米距离，罚跑步共用一个场。

    薛钰宁是营里的刺，官们总能被她气得七窍生烟，有薛老的事先叮嘱，他们罚她都可得去手，薛钰宁快被树成典范，大事小事全拿她开刀，天天罚跑。

    罚就罚吧，最可气的就是，隔男营一听薛钰宁被罚跑了，个个发疯似的开始犯错，就等着一起上场跑步。

    他们可不是有什么英雄救的风度，想看什么东西，都安的什么心，她能不知？

    从她发育开始就这样，以前薛钰宁还瞪几，或者骂两句，看得不？没见过女人？

    可偏能遇到几个厚脸的，愣是把她那神当作暗送秋波，脆回：。

    平日能上房揭瓦的她哪吃过这哑亏，只能选择忽视。两坨上，她不可能割了，更不可能以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，只一双睛吧，多离谱。

    薛老自然知，方一听，手掌猛拍榆木方桌，这群恶心的东西！

    对女儿再不满，知她受这样的欺辱，他的怒火都比刚才更甚。薛钰宁是他年过四十才得的独生女儿，他对她哄着、着，恨不得捧到天上去，造就她这胡作非为的德，更容不别人对她哪怕稍微一的不尊敬，遑论这。

    唉，消消气咦，这茶怎么都凉了，没人给添个啊！薛钰宁见他满脸通红，知火候已足，赶端起茶杯，加开摇晃摇晃，推到薛老手边，来，喝茶。

    薛老松开攥的拳，端起茶杯。

    薛钰宁顺势说：所以我才说，我要退伍。

    一杯温茶肚，稍微缓和绪。

    薛老仔细打量起一月不见的闺女，又瘦了，还黑了。

    其实薛钰宁再黑，同常人比起来，也黑不到哪里去，全因她天生白得发惨。冷白的人，在光衬得血全无，跟生了病似的，可只要艳红的那么一，顿时风卓越。

    可惜队讲究个艰苦朴素，别说抹红了，伍前刚染的蓝发都被叫去重新染黑，白瞎她又是褪又是染又是的折腾，再加一护理钱。

    好却是，现在薛老怎么看薛钰宁，都写着个苦。

    细胳膊细腰细，就前和稍微些，脸又青又黑。薛老心里也是有夸大了，总觉得她刚从煤窑里挖来。

    佐以薛钰宁那故意来的苦哈哈表，薛老纵然知是计，也忍不住心，想想那地方也困不住你，当年孙悟空大闹天指不定都有你一份，算了，退就退吧，但是这事儿你自己去说，我丢不起那人。

    他是托了关系才让薛钰宁伍的，不然名额早满，哪得到她个千金大小。前脚人家疏通打理刚把她放去，后脚她就反悔又要走，让人怎么想？

    薛老位置再，也没她那厚脸，要人缘的。现在给人得罪一通，还能算官大一级压死人，这要是以后退休，可算是晚节不保。

    知了。薛钰宁懒洋洋的，只要过了她爹这关，后面的事总有办法迎刃而解。

    京城第一混世女，这底气能没有？说去不就是个赖字。

    偏偏你还拿她没办法。

    看什么看？要不要把你们睛抠来贴人上去，给你们看个够！

    薛钰宁再次现在队，又掀起一阵不小的轰动。她上次被罚完跑步，消失整整三天，场上少了那个一直在奔跑的影，都显得有些寂寞，突然面，是得让所有人都好奇。

    反正她是不会的，径直走到军官办公室，屈指叩叩门，报告。

    还有良心，知打报告。

    请。办公室里的殷存知来的是谁。

    薛老嘴再，仍拉面给打去过电话，生怕有不懂事的为难薛钰宁。其实他有什么好怕，论不懂事，还有谁能比得过他那闺女？

    殷存显然也估了薛钰宁的底线。

    这厢他方抬，一看桌前的女人，短靴、、低领吊带，墨镜推到，线挑得能飞起来，发又是伍时的鲜艳。这架势，哪像来队的，他不换个沙滩都对不起她的夏日。

    这个月殷存没少在场瞄见过薛钰宁。他倒不是和那些小兵似的有意，实在是这大小现在那儿的频率太，躲都躲不过来。

    女兵们齐溜溜的一过耳短发，薛钰宁偏不，还带着卷的黑发在后脑扎成尾，跑起步来，摇晃，辫也晃。晃来晃去，直勾人球。

    殷存不得不承认，他也为她恍惚过那么几秒。是个妖。

    这话理没错。人人都知薛钰宁是薛老的掌上明珠，闲来心好时，薛老也总珍珠珍珠地叫她，但生气起来，珍珠就成了，可不是个妖？

    薛钰宁也在打量殷存。

    他们团有个小殷参谋，她知，叫殷存。但她天天忙着和官叫板，还没来得及见过，没想到临走前饱个福。

    有小殷，自然也有大殷。不难理解，大殷是殷存他爹，一般叫大殷委员，省去个副字。理说这大小殷连职位都不一样，更不在同个编制，何必分个大和小来？除却有戏谑的意思外，也是在暗暗告知不明白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