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圓開

    他望著她，似當日在古上救來，似她一次次醉著昏著，又似她在之青院，靜靜躺著的日。

    一次次想著，那天如果狠心，一走了之，她會不會反而過得更好。

    但，既是命注定，又何來如果。

    聽山藤話了一番，洛青再聽不得勸，顧不得傷，便要直奔岱山。他知岱山既不容她，她定然心灰意冷，想著要走。他奔得急，沿她帶他走過的林徑，求助樹檗兒。一山綠意晃漾著，似早有意幫她，樹陣一開，直將他帶到了天池。

    已經數不清為她驚嚇了多少回，一顆奔波倉皇的心，還兀自慌著，他急急跟著向天池內蔓長的枝條池，將她已沉的，一把抱起，攜回了池畔。

    檗兒林陣一晃，且又將他們掃進了一座幽林。

    林蒼綠，山嵐悠悠。一飛瀑激躍進林蔭一池清潭，盪起沬一般的氣，又如霧消散，是個仙境一般的地方。不停分岔長的枝幹長成了小樹屋，開滿了藤，錯的藤枝且又漫成了床榻。他想攜她回蘭臺，檗兒卻意味長地她不宜奔波遠行，此處，仍是岱山山系，挨著西海，少有人煙，正適合她養養。

    他一次次以為，他的心不會再更痛了。

    但她如今又躺在這，蒼白的臉，狠烙著他的心。他有些明白，她為何不願停留，不願見他。或是因為她傷得透了，再聽不得彼此任何解釋。

    又或是因為，她懷了孩。

    他量過她的脈，想著蕭老告訴他，她替他療傷時，留了一袋青川獨有的碎。只那養好。

    「她看著是不知，她讓莫洹用了酒仙，療了些寒毒散之傷。」

    蕭老說著，酒仙有靈，只現蹤仙地與君王之家，若幸得她開，便是賜帝后嗣綿延之福。她腹的孩若失落了，必遭咒詛。

    他撫過她光潔如昔的面頰，她在青川捱的傷，想來也都看不見了。

    若有所覺，輕挪了挪，她緩緩睜了。

    一雙意切切的睛，正濕漉漉地望著她。

    阿青。

    她似乎難以置信地眨了眨，連忙撐著要起。他一語不發，沉沉將她抱進懷，久久，仍是沉默。

    「為何救我。」

    她梗著開，不受控制地聲音顫著抖。「你該回去，你該回的地方。」

    他終究是月盟的人，但她不是，她怕了，她不願，也不再能是個月盟的女人。

    「對不起。」

    他痛恨這三個字，千頭萬緒，他卻再說不別的。

    無力地任他抱著，覺他沉沉發著顫，她害怕歛藏的淚就要潰堤，她連忙推開他，慌慌揚了一笑。「這不是沒事了麼？」

    她四處望了望，看著一屋錯的樹藤，又：「這是檗兒替我準備的麼，我瞧著好。」

    她又這般逞強的笑著。洛青望著她，一陣椎心刺骨地疼。

    他灼灼的目光直叫她一陣輕顫，她想起了她的臉，不由得害怕他問起清凌潭。她不願再回想起，也不願讓洛青知那些屈辱。還想維持一點尊嚴，她忙又撐起一笑，迴避著他的目光。「好了好了，這青川也沒那麼難待，你看我好端端來。」

    「好端端來，不認夫君，只想池。」洛青見她愈發努力的撐著笑，心裡很是難受。她何以仍不怨他，不肯向她說些心裡話。

    她撇見洛青托進來的藥，還擱在床旁案，連忙將藥端過了，轉移著話頭：「不如，不如你這藥，我先喝了吧。」

    「妳。」

    她不想談青川，這時機，這藥，實在端得不好。

    果然她舀了一杓就，那氤氳的藥氣，陡然讓她停住了手。緩了碗，她控制不住的手，收不住的神顯得慌亂無措。

    連日疲勞渴睡，她只是奔波勞累使然。

    怪不得莫洹笑著，說要給自己添點麻煩。怪不得岱山靈礦，見了她，很是合穩。這是昭家血脈，莫洹的孩。洛青那碗藥，還一派溫柔和穩地要她安神養胎。

    她大大絕望，再撐不住一點安好的神看就要潰堤。「我。」

    「是我的錯，」洛青緊緊穩住她，：「我不在乎。棠兒，我不在乎。爺爺說，青川神靈待妳甚好，我很是激。我想了很久，月盟，本有許多養在一起，來來去去的孩，我們不那麼重視血脈。況且，酒仙療了你的傷，我們還可以有自己的孩。」

    他急著分說，她再聽不進去，使勁揮開了他，激動地喊著：「你何需委屈成這般！白棠落了塘，泥髒了再洗不清，你不如忘了。我星寧夕，沒那般愛你，我星寧夕，不是你的妻！」

    連日趕路又了池，她這幾日了不少血。仗著仙胎，才讓他勉強穩了回來。生怕她再動了胎氣，他急急點住了她。

    「你走！」她滾落了兩行淚，恨恨瞪著他。「走！」

    「我不走。」他望著她，為她刺扎得難受。「難妳還要回青川，莫洹若善待妳我自是不及他。」

    「青川。」她冷冷一笑，酸：「你這提議倒好，不如再將我送進去，孩的爹當保我不用再讓男人一回壓過一回，」

    他倏然吻上她，吻得不由分說。

    他顫著，痛得無以復加。他不願她羞辱她自己，他愛她。

    淚雙雙濕了臉龐，濕了偎貼的雙。他緩緩鬆開她，啞聲：「我們本當牽絆一世，本當貧病禍福相依，我不會走。」

    她撐過了大劫，他們何故，還不能相守。

    聽他執著著牽絆，喊著相依，她心神俱疲，兩無神，靜靜任淚滾了又滾，再說不上什麼話。

    「娘，我能喚您娘麼？」

    一對小兄妹攀在她膝上，咕碌碌轉著大。

    她想拂開兩雙小手，卻不忍心。

    她勉強撐起一笑，：「讓娘親抱抱。」

    兄妹擠在他上，男孩嚷嚷：「娘，妳吃點東西吧。我們餓了。」

    女孩亦嚷：「就是，娘，我們還靠槐樹爺爺賞果吃呢。」

    她本想應，槐樹果藥，豈能當飯吃，卻收住了。

    槐樹。

    恍惚夢境如淡去，她倏然清醒，仍躺在一床樹榻上。

    轉瞧瞧，卻不見洛青。難是他終於想開了。

    她撐著坐起，撫了撫尚看不的腹，已沒有原先鬱鬱的腹疼，就連心彷彿也輕盈不少。想想那位小兄妹殷殷盼著的無辜大，她確實，好久沒好好吃點東西。沉沉睡了一回，倒有些餓了。

    榻想外頭走走，卻見洛青托了碗粥，自後院進了房。

    他一早才傷腦，這荒郊野地，如何能獨留她去找點吃的。沒想了後院，卻見一群小樹躲在一棵槐樹後邊兒偷瞧，門階上好端端擱著粟米、溪魚、和不少果。

    他先時在這外邊幾繞，怎不記得這後院有棵上了年紀的槐樹？院裡忙著，不時還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