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舞翩翩

    清晨，星寧夕醒了酒，起得早。昨晚的事有些迷糊，心卻沉沉悶悶，好像再提不起興來。想轉轉心，她晃到灶堂，試著為眾人打理早膳。

    她不會什麼菜，卻跟司膳長學過一她喜愛的甜粥。不過擱些米豆與桂圓枸杞，說來也同煮藥一般。

    她不太熟悉蕭老的灶台，火煙生得大了些。

    不久，蕭老趕著步伐進來，助她滅了些火勢。他看了看爐上一鍋已略焦的粥，掩不住驚奇神：「星門主，妳一早忙些什麼，這粥還香。」

    她讓蕭老瞧得臉紅，連忙四處找了濕抹布要端粥：「爺爺莫笑，寧夕不大會飯，就只會這粥。擅用了灶房，爺爺莫怪。」

    蕭老呵呵幾笑揮了揮手，要她不用介意：「當自己家，門主，妳倒像我孫女，可有小字？」

    「幼時父親喚我寧兒。」

    「寧兒。」蕭老點點頭：「西疆大漠，唯圖個寧字，星前君主有心了。」

    他又想星寧夕習醫懂藥，便問她考不考慮暫且在這幫忙理個田，理些藥材，也好攢些盤纏，添點民生。

    「爺爺若不嫌棄，寧兒自是樂意。」她自幼喜愛親善草，在蕭老這處已見了不少藥，頗有興致，望了望窗外，：「爺爺，我在小屋外邊兒瞧見許多岱山沒有的植栽，能不能看看爺爺的藥田？」

    蕭老笑：「當然行，你晃晃走走，從山腳到這兒，可有好幾畝地呢。」

    星寧夕前腳才，洛青與辰昕了樓，到灶房查了查。

    「爺爺，你煮什麼？我們在上邊，嗅到了些焦味。」辰昕好奇問。

    「還等得著你們來，火早滅了。」蕭老坐在桌邊，睨了兩人一，淡淡喝了茶。

    「甜粥？」兩人走到桌邊，坐了來。「爺爺什麼時候換了味。」

    蕭老朝洛青眨了眨一笑：「你那娘的，差點沒把我灶房燒了。」

    娘？洛青臉一窘，：「寧夕人呢？她酒醒了麼？」

    「喲？剛可沒人提到寧兒，你怎麼給對上了。」

    洛青一愣，煩亂起了：「罷了。我去我府邸轉那兒，置個燒餅來墊墊。走了。」

    「呔，昕兒，還是你去吧。」蕭老故作正經：「買那燒餅，豈不又讓那老闆女兒，多送一對油條，一籠包。這洛青娘都帶回來了，桃該斬一斬。」

    「爺爺。」洛青見蕭老娘娘講得順，忍不住：「我不過照大哥心意留了她，事關人家姑娘清白，您別亂講。」

    「行了行了。」蕭老毯塵似的朝洛青揮了揮：「她剛去了藥田，說要看看蘭臺的藥，現時辰還早，不如你去同她講講。」

    「藥田？」洛青一雙已飛向外邊。

    辰昕笑了笑，：「你去吧。那燒餅也要等上一陣，回頭叫你。」

    洛青點了點頭，轉便往外去了。

    「他那雙腳，倒還誠實些。」蕭老哼了聲。

    洛青幾步躍上藥田階梯，沿山尋著星寧夕。走沒多久，便見她在一畦白棠田裡，正旋著舞。她一月紗衣隨姿飄逸，如小田裡的白棠，柔逸娉婷，又如蝶，款款翾飛。

    他一怔，恍然轉不開。

    星寧夕撇見了他，停了舞。「三哥，找我？」

    「喔，我。」他大夢初醒，連忙走上：「爺爺說妳來藥田，想同妳看看藥，卻打岔你了。」

    只見她雙頰紅潤，洋溢著比平常還馥郁幾分的香，他著實後悔驚擾了她。

    「沒有沒有。」她連忙一笑，：「不過見這田好看，起了興就想舞。」

    他覺得，她舞，委實比這田還要好看幾分。她淺淺笑著，足以羞，旋起來，滿山木盡失了顏。

    「嗯。」洛青歛著心神，隨解釋。「蘭臺，大概是全西疆白棠開得最好的地方。除了這畦田，還有好幾處海。」

    海。她端詳起，忍不住嘆：「岱山太冷，白棠得靠門悉心養著，能得一棚開，已很是不易，我從未見過白棠海。」

    他看著她，不禁想起了那段已有些模糊的過往。

    那年，是他要接堂主當年，他還是二十頭歲的青年。

    夜穹與忽和幾位長輩，帶著他、夜闌、和任要職兄弟，上岱山赴宴，讓後輩多與星天漠熟悉。星天漠萬分重視，亦安排了星寧夕獻舞敬酒為任堂主致意，以表岱山門與月盟好之心。

    那年她該僅是個十四歲的女孩，盛顏初開，嫋嫋纖柔，起舞來已十分眾，登時便驚艷了四座。就是他不太喜愛弓籌場合，也不禁停駐了目光。

    她不存什麼風月心機，一雙眉澄澈動人，卻從不與座上賓會。白棠香微醺，愈發撩撥得席上一眾想和她對視的男，心蕩神馳。

    也是那年，那素愛人的夜闌，在她斟酒遞杯時，使小動作輕薄了她，嚇得她倒了酒壺，潑灑了夜闌一。

    他記得，她不過一時想辯駁，連個句也未說完，便讓星天漠當眾連稱五錯，行事不慎，不辨勢，不懂忍斂，公然頂撞，得罪盟友。為此責罰了她二十杖，每日早武前，還得再跪一個時辰，連跪五日。也或是星天漠察覺了她太過引人注目，那年之後，他們便不曾再見到她。

    當時，她不過灑了壺酒，後來戀上地門主，實不知如何活來了。

    「寧夕。」他不免有些好奇：「妳幼時如何生活？」

    「幼時？」星寧夕稀奇他這一問，不太明白意思，只隨答：「我稍識之無的年紀，便拜我後娘門主玦希為師，習門藝舞與醫藥，後又拜天門，從早到晚，就是書堂武堂藥堂吧。」

    說來，天門武行淨是打殺。門二經合了武行與舞蹈，練起來有趣些，在門裡頭還能聽樂習歌，親善草，她原也喜愛。

    洛青淺淺一笑：「果然沒空閒再練廚藝了。妳那鍋甜粥。」

    啊瞧他那神又是取笑她來了。星寧夕悻悻然低了頭，無奈：「不好吃麼，早上火生得大了，焦氣重了些。岱山冷天尤寒，師兄們練武又消耗體力，我若在門內煮那粥，大家可是搶著喝的。」

    唔。洛青點了點頭，那般光景喝起粥來是不錯。

    倒是師兄。她上一回提起師兄，似有不少芥，想必是因她與地門訂了親。他於是又問：「妳在岱山門，可還有朋友？」家人，是不必多問了。他曉得她該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，喚星浩，他上岱山門見過幾回，這次鬥爭，多半不知死生。

    「朋友麼。」星寧夕淡淡別過了頭，蹲隨手轉起一株小草。「天門沒有女弟，門女幾個幾個好，我未與她們同住，也少得空與她們遊，便有些生疏。只我父親與森門暮家好，我與暮家小妹一見如故。此外還能同我說些話的，如今，再稱不上是朋友了。」

    岱山舊事仍然令她傷神，她禮貌一笑，勉強打起神：「三哥不如，我們再去看看其他藥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