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涌

    在看到唐仕羽的瞬间，在看到他看过来的瞬间，在贾西贝终于离去的瞬间，有一些陌生的记忆突然朝孟初涌了过来，来势汹汹，洪一样将她冲垮。

    那些她曾经选择彻底遗忘的记忆，被人放来了。

    她落在一个怀抱里，隔着漫的时间和人海，这双臂膀终于伸了过来。

    可她没法就此关掉脑海里涌过来的画面。

    被尔夫球杆打的场景，满一地的血，以及变成一团碎的死胎。

    她记起来，才知自己为什么永远无法原谅孟启明，无法宽恕自己。

    我们的孩，没有了。

    ，你说什么？唐仕羽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，一将孟初从陌生的回忆里拉。

    在被尘封的记忆尽，她为自己的复仇而欣雀跃，躺在四季如的彩云之南，缠着外公要听孟启明案的最新展。她那时一刻也不曾后悔过自己所的一切，心里的重担放，她甚至觉得孟启明对自己手太轻，量刑都不太够。

    大理的冬天寒止于温，午后紫外线得很，午睡后去层的台蒙着脸晒太，是她在大理找到的生活节奏。等到时间渐晚，晚霞盛开，她就骑车去洱海周边看看，着风把自己裹，然后带着满的风雪月回去喝外婆煲的汤。

    当真是很快乐。

    那么，事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？

    或许是她蹲在椅旁边，告诉妈妈最后的判决的那一秒，妈妈劈盖脸给她的一掌。

    孟初这才想起来，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妈妈了。

    从从她丢失这段记忆开始，妈妈就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。

    她记得自己当时所到的刻骨的背叛，她看见自己的一大摊血，开始慌张地叫所有人。去了医院，她才知自己厚实衣鼓起的小腹里，有了一个已成人形的小宝宝，只不过是个死胎。

    外公在她边胡瞪，拐杖打在医院的地砖上，结结实实地响。母亲一言不发，外婆看着满屋的人，不住地叹气。

    或许他们的气愤尚且带着些庆幸，孟初却知，在她看到已经成团的碎时，她就知，她错了。

    原来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，孟启明拿着尔夫球杆从她衣摆穿过，挑起衣和衣缘的冰冷，并不是她一个人受着。

    原来她赤躺在地板上，希望上尽可能多地留痕迹的时候，并不是她一个人在痛着。

    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自作聪明很可笑，母亲说过的话也时时被她想起来，绕不过去。她的罪堆积起来，压在心里，原谅不了。

    她不那么恨孟启明了，只恨自己。

    这段记忆的终，她没有疯，贾西贝也还没现，只是痛苦到了极致，一心求死。

    见到沈粼的时候，是她装作正常人几个月后。外公终于把她送去读，没有人可以阻止她了。

    但沈粼却叫她贾西贝。

    或许是过去的自己留的法，在那一刻，她完全丢失了在大理的那段痛苦回忆，也篡改了孟初这个名字所意味的一切。

    丢失腹的死胎，丢失那个让它死掉的自己。

    她是贾西贝了。

    可是现在，现在唐仕羽的抵着她的后脑，正温柔无比地对她说，，你说什么？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声线是那样低，低到后的人本没有听清她喃喃自语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不可以，不可以让他知。

    但她曾经时时渴望的，希望和他一起分担的那个臂膀，不是正在围住她吗。

    孟初转过去，拥抱自己曾经凋落的天。

    唐仕羽等了很久，等到原先着急环住细腰的双手都有些不知再往哪里放，等到鼻息里都是若有若无、藏匿在女颈间的淡香，等到远的掌声起起落落最终归于寂静，才转过来，伸着生生的小臂，要搂上来，要自己的发。

    他都把往前倾了倾，那只手却没有上去。连带着，掌心里光的背往后退，单薄的形也从他怀里去，这次唐仕羽听清楚了，她说的是，有人来了。

    有人来了怎么了？

    唐仕羽不耐地转，发现来的那个人是同公司的师弟卢野。此刻卢野正尴尬地笑着，边电梯边摆手说要上楼休息，不打扰了。

    小师弟了电梯，至少在关门之前，脸如常。实际上，他心里好像有大象在撞。好奇心冲破天际，八卦之火也熊熊燃烧。

    师兄刚刚，是抱着那个女的没错吧？

    因为女方有炒cp意图就辞演的那个唐师兄。

    他的手指钻到兜里，挲着手机壳，已经想好了这个惊天大八卦要先跟谁说。

    没成想，电梯门关的只剩指的时候，一节手指卡了来。

    是师兄。

    那个女的也跟着来了！

    卢野突然觉得这个酒店不太行，电梯设计的有小了，三个人站在一起，空气就有些稀薄。

    煎熬啊煎熬。

    在这看似永无止境的上升里，卢野偷偷打量侧的姑娘。油画般的红发和光潋滟的侧脸搭在一起，灯光又反裙上的金线，无端地让卢野目眩，想起克利姆特画的《吻》。

    一声刻意的咳嗽声响起来，卢野才发现自己看的有些神，失态了。

    主办方提供的私人休息室在18层，卢野却在15层就仓皇逃。余光里，电梯门将关不关的那一刻，他瞥见那姑娘柔地依偎，任凭师兄俯亲吻。

    卢野突然想不起来他要跟谁说这件事，在那姑娘隔着一扇电梯门看他一后，他觉得自己脑袋有些转不动了。

    她到底是谁啊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