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河怀璧 - 分卷阅读4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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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日将门家眷,转尽遭禁,皆因那画两人,除何炳荣之外,另一位正是数年来忠君报国的元将军。

    一为开疆拓土的英勇猛将,一为安定国的朝之重臣,原该俯首尽忠的二人,竟敢比肩临他城墙,指他江山。

    自古为臣本就忌讳功盖主,元家世代为将,早在章光年间便手握军权,割城收地,屡立奇功。虽说现如今元将军已年过半百,宏宣数年无战事,但元家地位依旧稳如泰山,不可动摇。

    宏宣帝年岁越越易猜疑,不止疑这武将元家,也疑那朝堂之一人之万人之上的尚书令,何炳荣。贵为九五之尊,他却也曾多次揣度权衡,太自幼便与何家亲近,究竟是能得贤臣相助,还是终被傀儡束缚。

    从前无解之惑,倒不必徘徊了。

    江山姓了百年的“平”字,决不允许换作其他!

    第三十二章 

    暗牢冷,雨淅淅沥沥整夜不休,为狱房更添几分气。珠沁墙面顺苔印,何瑾弈探指一碰,刺骨寒凉,眉蹙难解。

    生在皇城脚,倒是第一回 造访这牢狱重地。

    刘尹忽然发难,何瑾弈始终不知何家所负罪名为何,不过当时那卷旧画他亦瞧在里,多少能猜得八九不离十。

    画一人乃是父亲,另一人覆铠甲,再看那起伏山脉连绵不绝,想必地西南,该是元将无疑。可此间最为不解,是此画究竟自何而来,又因何而来。

    画上笔墨瞧来有些年份,绝非新。他尚值十六,多年前之旧事,恐怕还需何炳荣亲为解惑。

    何家上二十余尽在牢房之,一众妇孺本已提心吊胆,何瑾弈不愿再惊吓他们,镇定行至何炳荣旁。

    无辜小妹最是懵懂,被李如茵抱在怀拍哄一阵便又噙着泪珠睡去,何瑾弈小心拭去她雾,低声向何炳荣问:“父亲可否告知画卷由来?”

    何炳荣愁容不展,偏看一看妻女,事到如今实在无需隐瞒,愧疚讲:“本是陈年旧事,我早未记在心……”

    二十年前,新帝即位之初,元将军平定西南叛,为国镇守一方。

    捷报自边陲传送京,宏宣帝大喜过望,厚赏元家亲眷,为元老夫人封赐一品诰命之衔,令本就叱咤一时的元家将门更如日天。

    那时旧臣告老,朝堂大换新官,何炳荣多年政绩在前,正值颇受新帝看时,一举擢升为当朝尚书令。西南得以镇压,何炳荣得御赐尚方宝剑一柄,替宏宣帝远走边疆,代天犒三军。

    元将军烈,一不阿正气,平日里最瞧不惯的便属朝文臣,以为这些羸弱夫看似满仁义德,实则受皇恩还不知安分,背地里蝇营狗苟,污得满朝瘴气。

    换在以往,京每有文官前来,元将军绝不正相待,唯独这回偏却不同。许是方平了战,军一派庆,元将军绪正好,又见何炳荣风尘仆仆而来,满目谦恭,风骨骏,当便没了那份成见与厌弃。

    三两盏烈酒肚,元将军怀开了,带何炳荣登上城墙,领他见识西南好风光。

    “如此好山河,岂可由贼人作,我元某此生为将,不畏抛颅、洒血,定要天寸土尽归吾皇!”

    彼一时之豪言壮语,何炳荣至今铭刻于心。

    边陲之月似比京豪放大气,一片银辉如墨泼洒,为山川河镀上耀目光华。

    文臣武将,比肩联袂,共赏江山繁荣,落在旁人岂非分外鼓舞人心。

    随行幕僚赞叹不休,当夜提笔绘就此景,成画后再将之临摹一卷,好令两人各持其一。然而元将军翌日酒醒,对着画轴竟好一阵嗤之以鼻,还当何炳荣为人清正,没想到也同那一众结党营派之人无异,不过畅聊几句便妄图结于他。

    元将军将画随意置于营,不作理会。

    反观何炳荣倒恰恰相反,他乃画之人,这一卷画作于他坦坦,并无其他,不过是一幅着墨致的佳作而已,实在弃之可惜。于是仔细卷起收,一路带回了京城,放书房柜底好生珍藏。

    不想这一藏便藏了整二十年。

    作画之人本无恶意,熟料多年之后会将画二位陷于险境之

    何瑾弈听来为之惋惜,见父亲旧事萦怀,一番述罢慨万端,只怕他郁结成疾,连忙宽:“父亲常教导孩儿,为人正不怕影邪。孩儿信世间自有公,何家无罪,岂能被污了清白。”

    牢里光线晦暗,何炳荣凝看着他,想自己二十年前正值壮年,二十年后终是老了,平素竟未察觉,原来这双浑浊睛已无法清楚拓印的俊朗模样。

    何瑾弈最是像他年轻时候,意气风发,心怀大义,以为天地间是非有论,因果有报,殊不知世上凡人有时更比鬼神可怖。何炳荣有如此,与他一朝同落阶囚,不知当喜当悲。

    他思忖半晌又摇苦笑:“我最为忧心的,尚不是何家。”

    何瑾弈不解。

    何炳荣站起,带他行向墙边,一扇窄窗隐约飘,他听着雨声嘈嘈,心系京外另一,无奈叹气:“只怕皇上已旨捉拿元将回京了……元将受冤,境比我何家更险。我虽居尚书令之位,但终究一介文臣,不似元将,手握重兵,本就为皇上忌惮,如今无端端生这觊觎江山之罪,要皇上如何信他?”

    何瑾弈醍醐,恍然一念闪过心:“父亲如此说,我倒愈觉奇怪,画卷一事时隔多年,又怎会有人知晓?”

    “正是,”何炳荣颔首,“想必刘尹最初派人前往西南,原只意在拉拢元将,而非寻他罪证。”

    “然而元将军刚直不阿,刘尹知此人不可为他所用,便就此毁去?”

    话到此,父两人俱是心惊。

    事实诚如所料,刘尹此番派人西,本是想借清查郡县官吏之名,假公济私,拉拢元将军,好令六皇后兵力厚重,牢不可摧。奈何元将军油盐不,还讽他为命官但满脑腌臜东西,几句冷言将人斥回。

    刘尹闻信恼怒不已,转令手将之彻查,不期然从军探得一丝传闻,元将军素不与文臣结好,偏却同何大人际匪浅。

    刘尹如获意外之喜,顺蔓摸瓜,揪尘封多年的画卷两幅。

    何炳荣暗决了心意,敛眉叮嘱何瑾弈:“你且好好记着,若元何两家只可救其一,则必当以元家为先。”

    何瑾弈骤然咬牙,瞪望向父亲。

    “天可以没了何家,却万不可没了元家。元家一门忠肝赤胆,多年来开疆拓土,平寇无数,若无元家,恐致天!如今皇上糊涂,你我却不可糊涂,断不能将黎民苍生推万丈渊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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