宦臣 - 分卷阅读29

    那时候都熬过来了。”严鹤臣很少提及过去，明珠也不是个喜打听事儿的，她一直觉得知得越多，死的就越快，如今严鹤臣提及过去，她忍不住打起神陪着小心。

    “只有享不了的福，没有受不了的苦，大人的福气在日后呢。”

    “是么。”严鹤臣似乎笑笑，他睁开看着明珠，“你说错了，我觉得你的福气才在后。”

    明珠拉开椅在他面前坐，严鹤臣总给她一喜怒不形于的沉，光看表，猜不透他到底是喜还是恼怒，只今日莫名觉得他比过去要放松得多。

    许是灯火莹莹，明珠倏而觉得严鹤臣不似以往那般吓人了，她轻声说：“我能有什么福气呢？从我了紫禁城开始，我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了。”

    她是正经的嫡小不假，只是生母病故后，父亲又立了继室，她原本还有兄，可自从张知陵死后，她在家里才真真是孤立无援。父亲指望她光耀门楣，又不愿意落一个“争当国舅爷，送女儿”的名声，才了这么个策。

    人人都觉得她好，不似别的小们骄矜，殊不知，旁人贵自然有贵的理，她圆，不过是希望自己活得更好些。

    “母亲去了十几年了，我连母亲的容貌都记不得了，”明珠抿着嘴，“只记得是极温柔的女。”

    严鹤臣看着她的模样，知她许是勾起了心的伤心事，停了一会才说：“我没有见过母亲，她连画像都没留。”明珠不知他的世，听闻此言，心里亦是伤非常，她低抚平了自己的衣角：“怎么说起这些来了，还是该想些开心的，你母亲若是知大人如今的风光，只怕也会喜的。”

    风光？严鹤臣垂，看着明珠莹然的睛。就这般不人不鬼的活着，只怕母亲都会嫌他蒙羞。外那些人怎么骂他的，阉竖、权阉，什么难听的词他没听过，再怎么风光无两，也不过是被桎梏在皇里面，是才，是走狗，偏她觉得他风光。

    他在屋里坐了这么一会儿，只听得外朔风呼啸，紫禁城的夜晚就是这样，除去风声虫鸣，还有数不清的走兽鸟雀，保不齐晚上还有刺猬一撞来，那些狸猫老鼠，更不用说了。

    “你自己住在这，害怕么？”严鹤臣突然问。

    他向来也不是个习惯关心别人的人，这话说，他自己反倒觉得有几分别扭，明珠没那么细心，也没有思他的话外之音，只老老实实地答：“有时候也怕，初的时候还在仰光门那边看见过蛇，如今惯了，也好些了。”

    严鹤臣张了张嘴，想跟她说，不如叫了个人来和她作伴，话还没，就被他吞了回去。真是糊涂了，这些事知的人越少越好，他如今怎么连分辨是非的本事都不成了？

    又坐了一会儿，严鹤臣说：“你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，就去找严恪，他每隔三日在仰光门那里上夜，找到他便是找到我。”说罢扶着桌站直了，方才失血过多，又打起神说了好一会话，力不济，晃了晃，明珠意识伸手去扶。

    严鹤臣不喜被旁人瞧见自己病恹恹的模样，本想躲开明珠伸过来的手，鬼使神差的，到底没躲开。隔着布料，受不到她手的温度，可柔韧如蒲苇的力，却传他心里。

    明珠送他到四库馆门，严恪在门外守着，明珠松开手轻声说：“严大人就麻烦你了。”想了想又补充，“莫要沾，每日都要让太医来换药。”她垂着睛低声地说着，从不知这小女郎还有这般絮絮叨叨的一面。

    这话大有一自家人的觉，严恪听得奇怪：“姑娘说哪里话，这是我该的。”

    严鹤臣抿住，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微光。

    走在永巷悠的路上，严鹤臣神如常，本叫人看不受伤的样来，他脑里依然转过许多念，突然想到什么，：“明日和何福海说一声，给明珠腾挪一间净屋来，离园远些，把窗钉好，别让走兽来。”

    严恪说是，心里忍不住犯嘀咕，这才的哪个不都是这么过来的，屋里个把老鼠也是平常事。他看了一严鹤臣，没敢再说旁的话。

    严鹤臣自那日来过之后，有三天没有谋面，严恪在第三天午后来过一次，说是给她找了一个新的住。明珠见针地打听了一严鹤臣的近况，只见严恪皱着眉一副苦大仇的样：“爹歇了两日便去御前了，明明没好利索，偏偏伴驾到夜，谁劝也不听。忙起来的时候，药了两三遍才想起来喝。”

    明珠哦了一声，心亦五味杂陈，严鹤臣原本有句话倒是说着了，若想人前显贵，到底还是要人后受罪的。

    严恪忙完了，突然像想起什么了一样拉着明珠：“今天晚上我要去东厂那，爹边没人，姑娘要是有空，替我过去瞧瞧可好？没有旁的事，就是煎两副药。”

    其实明珠心里还是有几分畏惧他，可依旧没有犹豫，她：“你只去，待严大人从御前回来，我就过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22

    严鹤臣今日不值夜，回到司礼监的时候不过天蒙蒙的黑。这刺客的事已经吩咐了东厂去严查，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折递上皇帝案。

    像他们这类人的荣都系在皇帝一人上，平日里只能想着“惟愿天家千万岁”，严鹤臣的肩膀依旧疼得厉害，不过理起政务来倒也想不起来。

    走到司礼监门的时候，依旧有守在门的小黄门给他打千行礼，今日司礼监里同往日一样，自有人过来把一应事宜和账簿拿来给他过目。严鹤臣一目十行地扫过了，把几个关键的账目指来：“去年太皇太后的奠仪银两数目不对，重新去查。兵的粮饷派人去督查……”他一连说了几宗，底的人喏喏的应了。

    严鹤臣舒了气，向他自己的居走去。他原本就住在司礼监的西殿，这些有有脸的权宦，大都在外有自己的居，严鹤臣也有几个宅，可向来是空着，里面连家都没有几件。

    反正里里外外都没有人气儿，还不如就宿在里，还免得白日奔波。

    往日熄着灯的西殿，今日的灯光却是煌煌的。里的主确实有的有彻夜灯的习惯，可他向来没这么要求过，他浅浅地蹙着眉心，倏而瞧见一个纤细的影投在窗棂上，连同她的一起都描摹着细细的廓。

    她微微探着，好像正在用剪剪油蜡的灯芯。

    严鹤臣站在窗外的石板路上，静静地看着她的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