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匪 - 分卷阅读224

    吕那本图索骥，走过无数人间奇谲之地，还跟童开结了仇大怨，自己也混成了半个奇珍草药的行家，结果却好似总是不尽如人意，治标难治本。

    有时候周翡也会想，如果她是谢允，她愿意像这样吊着一气，大半时间都在昏迷度过地活吗？

    只是想一想她都觉得要疯。

    思绪这么一拐，周翡便常常觉得灰心得很，可是她心里偏偏又有小偏执，虽灰心，却始终未死心，灰一晚上，第二天总还是能鬼使神差地“死灰复燃”。

    谢允清醒的时间很短暂，刚开始，不过是被他岛上三位辈以力疗伤时醒的，几乎没有意识，这一年来用了所载、以奇蟒“蛟胆”的“蛟香”，方才有些转机，起已经能起来活动一阵了，可惜……周翡赶慢赶，还是没赶上。

    周翡轻声：“我还没找到同明大师说的那力。”

    老渔夫不怎么意外，专心致志地拉扯着手的渔网，也不抬地说：“我听你来的时候脚步略沉，似乎有些迟疑不决，便知没什么结果。”

    传说的“蓬莱仙”其实有四个人，当年有一位前辈为了救谢允，瞒着其他三人传了功给他，已经过世了，到如今，剩一个僧同明大和尚，一个混迹国监、误人弟的林夫，还有便是这老渔夫。

    这渔夫打扮的老人名叫陈俊夫，名字与样貌均是平平无奇，说去也未见得有多少人知，可他的东西却是大大有名——譬如早年山川剑为自己夫人定、后来落了青龙主郑罗生手里那件刀枪不的“暮云纱”。

    相传此人有一双能石成金的手，机关、兵、宝衣……无所不。

    比起说话总是打禅机的同明大师，不着四六的林老夫，周翡比较愿意和这位陈老聊天。

    三年多，即使周翡天生是个脚的，也在屡次失望淡定了，她与老渔夫一站一坐，嘴里说着丧气的话，脸上却没什么波澜，好像只是和他闲聊家常一样。

    周翡问：“陈老，我要是到最后也找不到怎么办？”

    老渔夫摸一样式古怪的梭，以叫人看不清的手速开始在一层网上织另一层网，他用的鱼线极细，好似比传说“五层纱衣可见痣”的绸缎还要轻薄。

    陈俊夫手虽快，话却说得很慢，他静静地说：“老林第一次见你，便要手捉，当时你拿他一办法都没有，现在不过两三年的光景，他已经不敢随便惹你了，你可知为什么？”

    周翡虽然是个武痴，却也总有不想讨论武功的时候，闻言恹恹地说：“不知，拳怕少壮？也没准是他老人家‘之乎者也’念多了，越活越回去。”

    陈俊夫伸手轻轻一拉鱼线，鱼线便净利落地被他截断了，平摊在地上的大“渔网”动了一，灼的光芒“哗”地一，泼洒似的了过去。他抬起黝黑的脸，眯着对周翡笑了笑，说：“因为别的人，或是走上坡路，或是走坡路，或是原地不动，脚起起伏伏，都有着落。你却不同，你走的不是斜坡，是峭，石阶之间没有路，只能拼命纵跃起，每次堪堪抓到上面的石，再挣扎着爬上去，万一爬不上去，便只好摔成粉碎骨，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——我问你，你怕过么？”

    周翡愣了愣，随后：“嗯。”

    怕乃是人之常，可是偏偏她被谢允传染了一霉运，每次临险境，都好似被卡在石里，想要不被困死原地，只能一往无前，怕也没用。

    陈俊夫问：“那怕的时候，你怎么办呢？”

    “就想我其实已经在一层……或者更的石阶上，想到自己信不疑时，便觉得前这一步不在话了。”周翡抿抿嘴，冲陈俊夫一，勉笑，“知了，多谢陈老指。”

    “指什么，不过是教你自欺欺人地好受一，快去吧。”陈俊夫冲她摆摆手，重新忙碌起来。

    周翡转走谢允闭关的府，刚到门，便已经觉得浪铺面，一奇特的香味从透来，正是蛟香，据说普通人在里面打坐片刻，蹭几蛟香，功修为能事半功倍——只是不能久待，否则会对经脉有损。

    府被蓬莱这几位财大气的老东西得灯火通明，墙上半个火把都没有，全是拳大的夜明珠，周翡一去先愣住了——只见上次她来时还光秃秃的石上，被人以重彩画了一片杜鹃，画工了得，那猎猎的红几乎能以假真，怒放了一面墙，绚烂至极地往人里撞，生机，好像一阵风过去，便能翻起火焰似的红浪来，叫人看一，不散的郁郁便好似轻了几分。

    蛟香缭绕，一个清瘦了不少的人安静地躺在上面，苍白的脸被墙上的画映得多了几分血，手里握着一块绯红的玉。

    周翡缓缓走到他边坐，觉整个石得像个火炉，就大冰块谢允边还能凉快。

    她抬瞄着墙上的画，对谢允：“你画的？啧，你还有闲逸致。”

    躺着的人自然不能答话，但谢允却回答了——周翡的目光扫过整一面墙的红杜鹃，在角落里发现了几行题字并落款，先题了一句白乐天的“回看桃李都无，映得芙蓉不是”，后面又“经一场大梦，梦见满山如翡，如见故人，喜不自胜”，落款是“想得开居士”。

    周翡看见“想得开”三个字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接着，她看见旁边小桌案上放了笔墨纸砚，便从石床边了来，步履轻盈地转到小桌前，翻看谢允留给她的信。

    只见桌面上摊了几张画，一张画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，十分稚气，纤纤秀秀的，单站在一块大石上，偏正往画外看，眉目飞扬，显得十分神气。

    周翡讶异地一挑眉，隐约想起这是自己年幼时在洗墨江初见谢允的模样，她自己都已经有记不清了，没想到谢允笔居然还这么分毫毕现，周翡心先是微微一……不料随后看见题字，顿时从动不已变成了气不打一来——姓谢的那倒霉玩意给这幅画起名叫“草小时候”。

    第二幅画上是个少女，大了些，面容俊秀，手里拿着一颗骷髅，正将它往一堆骨架上摆，旁边一堆幢幢的黑影，只有一束月光照来，落在那少女背影上。

    周翡这回压住了心里的波澜，先去看题，见这张画上写得是“威风草只地，备战黑北斗八百小王八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