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门：“山东孔继成。”
杨清笳闻言一惊：“前辈与衍圣公……”
孔继成
：“本家。”
杨清笳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：“失敬。”
孔继成站在杨清笳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她一番，方问：“自古刑典莫过礼刑二者，方才杨状师说
世用重典，杨状师可知我大明所谓‘重典’，礼与刑是何关联？”
杨清笳答曰：“明刑弼教。”
孔继成似已料到她可对答，伸手捋了捋须，再问：“那么杨状师可知自古至今，礼与刑又如何？”
众人闻言顿时小声议论起来。
方才原本便已说好，只在大明律令条例
开题，他这一问，已经远远离题，孔继成明显有意考较。
众人等待她提
异议，但对方却低
沉思了起来。
半晌后，孔继成见她仍不言语，便以为难住了对方，才缓缓：“是老夫为难杨状师了，此题作罢吧……”
“孔状师，”杨清笳抬起：“晚辈斗胆答上一答，若有纰漏谬误之
，还请前辈指正。”
孔继成神
一凛，伸手
了个“请”的姿势。
☆、第102章 
辩凤台园（四）
杨清笳理了理思路, 开
缓缓：“前辈既说自古至今，那么理应从夏开始，晚辈以为刑最早起源于兵，夏初, 乃是兵刑合一，所谓大刑用兵甲，以威民也，当时并无‘礼’的概念, 夏以天罚的神权法治理天
。其后殷商亦是如此，所谓敬鬼神，畏法令也②。”
她负手踱了几步, 半是思量地：“西周有了‘德’的概念, 周公制礼, 亦首次提以德
天, 明德慎罚的思想，即有德者方可坐拥天, 这也是礼与刑最初的
形，亦为商可伐夏，周可灭商的法理依据。”
孔继成接连
，神嘉许。
杨清笳续：“
秋时各诸侯裂土而治, 礼乐崩坏，周礼已然消亡, 但这也让原
了百家争鸣的时代, 若论法制, 首先得说儒家。”
孔继成抬了抬眉。
杨清笳看着这位孔家后人，略微顿了顿，：“礼于法，礼刑。”
“就这么八个字？”孔继成问。
她了。
孔继成凝眉，须臾后展颜抬：“请杨状师继续说。”
杨清笳：“其次当属法家。众所周知，郑国
产铸刑书，乃是首次将法律成文公布于众，打破了以往‘刑不可知，则威不可测’③的谬论。魏国李悝所著，乃当世最早一
系统的成文法典，亦是后世商鞅变法之宗。愚以为，法家对礼与刑的理大致可分两个时期，前期法家主张礼刑并存，后期则渐渐演变为存法斥礼，韩非更是提，刑过不避大臣，赏善不遗匹夫。”
孔继成：“这与儒家主张的刑不上大夫，礼不庶人正好相斥，那杨状师觉得何者为正啊？”他问。
杨清笳：“如果非选其一，那么晚辈认为韩非可取。”
其余人等闻言已好了瞧
闹的准备，孔继成是儒家拥趸，更是孔圣的后人，此番杨清笳应算
在了他肺
上。
然而孔继成看上去却似不以为意，他问：“为何？”
杨清笳犹豫再三，还是忍不住：“天赋人权，自由平等。”
这八个字自法国大革命时期的，诞生于此时的两百余年后。
众人皆觉不可思议，议论声沸然而起。
“前辈为何非
我说。”杨清笳苦笑。
孔继成：“我若不问，怎会知你真正所想。”
她默然不语。
孔继成问：“自古天赋皇权，你何来如此惊世骇俗之言？”
“现今说这些，无甚意义。”她：“时间会改变一切，时间也会证明一切。夏商至今，前人曾
信不疑的，有多少已被改变？不识庐山真面目，只缘
在此山，人往往不能
当世所限，即使圣人……也不能。”
孔继成闻言愣了愣，突然笑了两声，继而放声大笑。
众人不解其意。
他收声敛容，叹了气：“接着说吧。”
杨清笳于是续：“汉初，经连年兵燹之祸，黄老之学大行其，即为轻刑薄罚，倡导礼德，无为而治。经文景之治和连年休养生息，汉武帝对外征伐匈
，对
采用董仲舒‘罢黜百家，独尊儒术’，更编纂一书，乃后世引经注律之源。”
“经三国两晋南北朝的沉淀后，华夏大地迎来了一次律法盛世，太
组制定，太宗编修，宗编纂，其后又集解为，又称为。私以为，集汉魏晋以来立法之
粹，承前启后，结构完整，乃后世法典之基石，更是朝鲜日本和其他东南周边地区立法的依照，它是名副其实的华法系最为秀丽雄伟的峰，是足以匹敌罗
法的扛鼎之作。”
孔继成连连，听到最后却不由问：“罗法？”
杨清笳不小心说漏嘴，只打了个虎
，又：“从汉至唐，可称‘德主刑辅，礼法并用’。”
孔继成附和：“德礼为政教之本，刑罚为政教之用。④”
“前辈说的是。”杨清笳想了想，踱几步续：“待至宋朝，王安石变法以图富国
兵，所谓以天之利以生天之财，取天之财以供天之费。募役法，青苗法，农田
利法，市易法，保甲法，将兵法……”她微微顿了顿，才：“王文公，不仅文采斐然，更是位忧国忧民，当仁不让的志士。”
他叹：“视富贵如浮云，不溺于财利酒，一世之伟人也。⑤”
杨清笳也叹了气：“奈何王文公并不周知当时民生，变法脱离现状，乃至失败。”
孔继成：“自古变法者，功败垂成多，大功毕成罕。”
杨清笳了，清清嗓再：“后受程朱理学影响，朱熹亦赋‘明刑弼教’以新意，即无论礼刑，均为‘理’嫁，无所谓先礼后刑，甚至不教而诛。”
“至我大明，终于总结汉以来的‘德主刑辅’，唐时的‘德行并重’，以及宋的‘先刑后礼’，赋予了‘明刑弼教’最妙的意义。这个早于之时便提及的思想，经过几千年，终在此时得以一展其所
。”
她抬手作了个揖，示意自己言毕。
台上台此时鸦雀无声，杨清笳而立，眨了后，台角落里不知谁扬声了一句：“彩！”
而后众人方才回过神，抚掌而贺。
台人
声雷动，台上人却都神颓然。
孔继成朝她抬了抬手，慨叹：“老朽从状四十余年，今日方知天外有天，人外有人。”
他话方毕，卞轻臣却倏地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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