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宇开霁 - 第85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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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监工们七言八语地骂:“写你爹的字!臭不要脸的,你爹死哪儿了?!还不过来矿!你老,你自个儿!”

    “认识两个破字,还把自个儿当人了!”

    “咱们几个一瞧你这贱样就犯恶心!”

    岳扶疏满嘴血腥,执意:“我是写字的……”

    他忽然想起同窗的份:“我同窗的好友,他父亲就是这座砂矿的监理大人!”

    岳扶疏一句话没讲完,监工幸灾乐祸:“嘿,上个月矿豁开了几条,你同窗好友的父亲,特意调了你父亲过来,人家就

    没把石工的命当命,还指望人家给你撑腰啊?!撒泡照照自个儿!贱人贱命贱畜牲,死了都是一摊烂泥!!”

    彼时岳扶疏才豁然开朗。他的同窗好友,表面敬佩他的学识,实则早就恨上他了,不仅想杀了他,还想杀了他的父亲。

    岳扶疏张开嘴,着一血,叹声:“妒忌之祸大也!”

    监工一脚踩碎了岳扶疏的右肩。

    鲜血了满地,岳扶疏疼昏过去,神智都模糊了。

    这是十八年前的旧事,岳扶疏历历在目。他记得大的疼痛,切肌骨,恰如这一刻,他的半张脸焦烂,恨意骨髓,至死方休。

    他这条命,算是晋明给的。

    十年前,年仅十六岁的晋明初到秦州。岳扶疏写一封信,讲清了砂县的底细,阐明了肃清吏治的方法,并把信寄给了晋明。

    晋明读完那封信,立刻派人来接岳扶疏。

    那是昭宁十五年的天,万复苏,冰雪消,正是光烂漫的好时节。

    岳扶疏走了晋明的宅邸,听见了泠泠的声。他的面前是一片连绵不绝的亭台楼阁,参差的倒影落了一条清河,河引自东江,清澈如镜,澄碧如玉,岸边载着奇异草,散发着一清冽的芳香。

    岳扶疏连大气都不敢。他忐忑不安,亦步亦趋,跟了带路的人。

    晋明的宅邸富丽堂皇,尽显豪奢气象。殿前的台阶皆是玉石雕成,岳扶疏穿着一双破的草鞋,鞋底还沾着烂泥。他所过之,尽是一串肮脏鞋印。

    岳扶疏一言不发,恭敬地跪在晋明的面前。垂时,他瞥见晋明黑缎绣金的衣摆。而他上仅有一件麻织成的破衣裳。他刻地认识到,他是低贱的匹夫,晋明是金装玉裹的皇族。

    侍卫屡次暗示晋明,岳扶疏的极不清白,晋明满不在乎:“豪杰莫问。”

    晋明还笑着说:“岳扶疏,你的父亲是石工吧?那石工债台筑,只为送儿读书,可怜天父母心啊。”

    岳扶疏泪,又行了叩拜之礼。

    晋明与岳扶疏谈论家事国事天事,岳扶疏言之有得晋明心。

    从这一天起,岳扶疏就成了晋明的近臣,为晋明谋划策。他们一步一步地侵占了整个秦州,就连秦州的监察御史都被他们换成了自己人。

    晋明调派了医术卓绝的太医,专门为岳扶疏治理旧伤,还为岳扶疏的父亲修建了一座石墓,甚至把欺辱岳扶疏的监工抓了地牢。

    晋明给了岳扶疏天大的恩典。但他就像岳扶疏的父亲一般,死得不明不白。他堂堂一位贵的皇族,生前是天上明月,死后是地烂泥,没有任何丧葬的仪节,只剩一副七零八碎的残躯。

    思及此,岳扶疏闭上睛,叹一声:“赵大人,我是寒门小的卑贱之人,见识得少,不敢说话,唯有一事,我不得不禀告清楚…… ”

    赵惟成: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岳扶疏:“风雨楼一案的凶手,绝不是三虎寨的贼寇。”

    赵惟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:“不是贼寇,那是谁?”

    岳扶疏:“恐怕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泪一霎,混着血,沾了枕巾:“我不敢说啊,赵大人。您是山海县的父母官,清廉正直,还救了我一命,我不能拖累您。”

    赵惟成急忙:“你别卖关,快说啊,不了什么事,我保你平安。”

    岳扶疏这才开了。他略讲了一遍事的起因经过,隐去了自己的份,恳求赵惟成派人帮他送信回京城。

    天向晚,华瑶在县衙附近的酒楼包了一间厢房。她召来店小二,打听了一些事,也了几虞州名菜。

    丰盛的菜品摆在桌上,华瑶才刚尝了一筷,就说:“或许是因为时节不对,虞州的鱼,竟然没有凉州的好吃。”

    谢云潇问:“你想回凉州吗?”

    “想啊,明年就回凉州吧,”华瑶随,“明年我一定带你回家。”

    谢云潇侧目,看向窗外。他还在等凌泉的消息。凌泉的轻功与齐风不相上,放整个山海县,除了华瑶之外,无人能胜过凌泉。

    山海县的县衙并非龙潭虎,赵惟成的武功比燕雨还差一,凌泉的行踪不可能被赵惟成发现。既然如此,凌泉为何迟迟不归?

    势豪兵火 好狠啊!好狠!

    华瑶顺着谢云潇的目光望向远方,轻易地窥破了他的心事。她说:“凌泉还没回来,或许是遇到了什么岔。我已经派了另一批暗卫去一探究竟……”

    “殿,”白其姝忽然开说,“我想起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华瑶转看她:“何事?”

    白其姝坐在圆桌的一侧。她把玩着茶杯,轻声:“殿还记得锦茵吗?她是罗绮的妹妹。她曾经提到过晋明的一位近臣,名叫岳扶疏。”

    “我记得,”华瑶亲手拎起茶壶,往白其姝的杯里倒茶,“怎么了,这个岳扶疏,很了不起吗?我只知岳扶疏得晋明的心,晋明府上的事对岳扶疏也佩服。”

    华瑶把茶壶搁在桌沿,话里话外不无嘲讽:“倘若岳扶疏真有那么厉害,晋明也不至于死无葬之地。晋明犯过的错误,比嘉元公主更多,他在秦州一手遮天、不知收敛,到了凉州也目无法纪,几乎什么事都敢,大皇和三公主都恨死他了,更何况皇帝和太后呢。”

    杜兰泽了一句:“晋明是主,岳扶疏是臣,主以臣为使,臣以主为尊……”

    杜兰泽还没说完,白其姝故意抢话:“对呀,即便岳扶疏再聪慧,他也是晋明的臣,必须听从晋明的吩咐。晋明非要夺占凉州,岳扶疏除了顺从他,还能有什么办法呢?”

    杜兰泽与白其姝对视片刻,白其姝双微微笑,手也慢慢搭上了杜兰泽的肩膀:“你是这个意思吗,杜小?”

    杜兰泽微抬起,默不作声。不知为何,她心隐隐有些不安。

    华瑶拉开白其姝的手腕,堂而皇之地坐到了她们二人之间。

    近三个月以来,杜兰泽和白其姝共同致力于经营盛安票号的买卖。盛安票号依托于白其姝先前创立的商号,现已在京城、沧州、虞州等地颇规模。白其姝很想让盛安票号通行全国,杜兰泽却一再劝诫华瑶小心谨慎。杜、白二人因此分歧,总在暗较劲。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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