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宇开霁 - 第12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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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言罢,杜兰泽握着筷吃饭,细嚼慢咽,无声无息。餐盘里的,对她而言,似乎没有一丝半的滋味。她吃得很慢,也很少。

    华瑶暗忖,难怪杜兰泽如此瘦弱,她全几乎没,原是因为她有些厌

    昨天夜里,华瑶搭着杜兰泽的手腕,摸到了她的脉象。她脉息不畅,浮缓艰涩,大概是虚气损之兆,必须仔仔细细地调理才行。

    华瑶恰巧也和柳平一起吃过饭。柳平与杜兰泽师同门,正是一对师和师弟,然而,柳平啃馒都能啃得津津有味,远比杜兰泽好养得多。

    华瑶思考了一会儿,又去偷看谢云潇。他不挑,把饭菜都吃完了。

    凉州军规共有四十二条,其第一条是“一粥一饭,当思来不易”。谢云潇作为镇国将军的儿,自然谨守职分,遵循法规。他的那些同僚也都是勤俭节约的人,这张桌上,只有杜兰泽的盒里剩了一大半

    杜兰泽过意不去。她委婉地表明,华瑶赏赐了她一日之,听她那意思,像是要把这份午饭留到明天午继续吃。

    华瑶牵住她的衣袖,温声:“兰泽,你弱,应该吃些新鲜的。从今往后,我会吩咐厨师,照你的喜好,单独准备你的膳饮。此外,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,每日辰时,我教你练武调息,。我略懂医术,边也有太医院的大夫,必定能将你调养妥当。”

    谢云潇手劲一松,筷掉在了桌上。

    杜兰泽恍然回神:“草民惶恐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惶恐,”华瑶低声,“君淡如。”

    华瑶经常对杜兰泽说,君淡如,我视兰泽为良友。

    杜兰泽靠着椅背,手往上抬,住自己腰的那一残疤。前尘往事仿佛一场洪,挟裹着屈辱的记忆,向她奔涌而来,她难以忍耐,却也忍了整整十年。

    饭后,华瑶把谢云潇等人留在了议事厅。她给了谢云潇一堆卷宗、几张地图,供他详细审阅。她自己带着杜兰泽去了宅。

    还没走室,杜兰泽开:“我原本打算,三日之后,向您请辞。”

    “我猜到了,”华瑶平静地说,“我甚至怀疑,你故意让我碰到了你的那块疤。”

    华瑶坐在一张榻上,亲手煮茶。

    京城的王公贵族多半通茶,“煮茶”被称为“烹茗”,也被视为风雅之事。华瑶煮茶的都是金玉打造的,底刻有“”二字,仅供皇族专用。

    风炉烧开了一壶,华瑶一边沏茶,一边慨:“直到现在,我才明白,兰泽,你为什么会对我说,你不如柳平。”

    杜兰泽不不慢地回应:“依照大梁律法,一日为贱籍,终即贱民,我是无家可归的贱民……”

    “别这么说,”华瑶递给她一杯茶,“这里没有别人,你不必再用谦辞和敬称。”

    杜兰泽却:“殿心怀仁义之,我激不尽。”

    华瑶有样学样:“杜小负治国之才,我钦佩不已。”

    杜兰泽茶杯一晃,溅几滴,落在自己的手背上。

    杜兰泽还没开,华瑶就说:“我心里很难受,不知你经历过什么,只能依稀想象你的境,对你唯有怜惜和敬重……不瞒你说,我娘亲就是贱籍,娘亲吃了许多苦,我都记在心里,多年来不敢忘怀。无论如何,兰泽,你我本是同人。”

    灯火明亮,杜兰泽捧着茶杯,瞥见了茶叶的虚影,恰如无的浮萍。

    杜兰泽柔声细语:“昭宁十二年,秦州大旱,终年无雨,庄稼颗粒无收。相邻的岱州、康州、容州先后拨派粮,赈济秦州……粮还没送到,秦州又闹起蝗灾,那一年秦州税金减半,圣上大怒。”

    华瑶闻言一惊,杜兰泽又说:“圣上裁定,秦州知州赈灾不力,昏聩无能。为了平息民怨,圣上判秦州知州革职放,举家充贱籍。”

    华瑶一了:“秦州的那位知州大人,他是你的,是你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父亲。”杜兰泽答

    华瑶脱:“我记得他……擅作主张,减免了秦州税金,皇帝然大怒。”

    杜兰泽:“是。”

    华瑶又说:“我还记得,他是琅琊王氏的人?”

    杜兰泽承认:“琅琊王氏那一辈的。”

    琅琊王氏,乃是久负盛名的清贵世家,与永州谢氏并称为“北谢南王”,很受天读书人的推崇。

    昭宁十二年,秦州知州被贬为贱籍,在放的路上自杀,愧对王家的祖训。

    华瑶小心翼翼地问:“令尊他……”

    杜兰泽放茶杯:“不可自戕,是我家的家训。”

    她以平淡的吻叙述:“昭宁十二年,家放路上受辱,家父想救她,被卫兵打死,家母郁郁而终,家兄也被斩首了。举家上,只有我活了来,只有我一个人,冤蒙屈,苟延残。”

    杜兰泽一贯从容,此刻却把指甲扣手心,浑似没了痛

    华瑶震惊之余,忍不住问:“就算你父亲被贬,沦为贱籍,总有琅琊王氏的照应,究竟是谁,非要对你们赶尽杀绝?那个人……”

    杜兰泽如实相告:“是您的兄东无。”

    华瑶猛自己一:“那就不奇怪了,东无,是个疯。”

    她甩开茶杯,执起杜兰泽的手腕:“既然如此,你想不想报仇?”

    杜兰泽的笑容如风般和煦:“您敢不敢弑兄?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敢?”华瑶喃喃自语,“如果皇兄知我想登基,皇兄会立刻杀了我。”

    杜兰泽看着华瑶,却没有回应她。

    华瑶缓缓:“你教会了我剿匪之,我还想问你一句,值此忧外患之际,赋役繁重,豪兼并,民何以,国何以立?”

    杜兰泽:“平定外忧,肃清患,改革法制,惠及民生……您若要施展抱负,必须把朝政大权握在手里。”

    紫砂炉的火苗早已熄灭,华瑶心的野火烧得正烈。她与杜兰泽四目相对,极为恳切:“兰泽,我说过,你我本是同人,今日又推心置腹,互相了底,你还在犹豫什么?你的才学当世无双,难你甘愿从此埋没吗?等我日后上位,我必定会废除贱籍,发落东无,还你清白门楣,为你全家沉冤昭雪。”

    隐秘的室里,华瑶一字一顿:“兰泽,你要信我。”

    杜兰泽屈膝跪,向华瑶行了大礼:“君使臣以礼,臣事君以忠,殿以诚心待我,我必诚心侍奉殿,愿效犬之劳,结草衔环相报。”

    不畏浮生白首 昏君和香妃

    当天傍晚,谢云潇住了县衙的厢房。

    谢云潇燃一盏油灯,在灯剑,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,谢云潇放开了剑柄,他已经察觉到了华瑶的声息。

    华瑶很客气地招呼:“小谢将军,你能给我开门吗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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