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亭录 - 第83章

    他剑向来很准，向她刺的那一剑，看似正心脏，实际偏离了一寸，伤很严重，但并未致命，只是她上有很多剑伤，失了很多血，一直昏迷不醒。

    好在端晨的母亲是族的巫医，他从小跟随母亲采过很多草药，对各草药的药也很熟悉，哪些可以止血，哪些可以退烧，哪些可以帮助愈合伤，他都如数家珍。

    每个晚上，他会偷偷溜到这个山里照顾她，甚至这个月的满月之会，他都假装生病没有去。

    几天之后少女清醒了，但她躺在草垛里，因沉重的伤势无法挪动，睛里是一片绝望和死寂。

    端晨开始试着和少女谈，但她本不理他。

    他不以为意，她不跟他说话没有关系，他说便是。他在族向来寡言少语，但不知为什么，在她面前他总是说个不停。

    他常常一边给她换药，重新包扎伤，一面絮絮叨叨地说话。

    他给她讲他们如何从遥远的地方迁徙而来，族和大祭司将如何在这个充满希望的地方带领他们重新振作，讲他们为什么要夺取这么多的乌云石，讲他们渠山氏是怎样一个贵的神族后裔，那些背叛他们的人如何愚蠢和执迷不悟……说到这些时，她沉若死的眸里会现满满的讥诮和不屑，但仍是不吭声。

    他还给她讲他们族民的生活方式，讲他的母亲和他的妹妹。渠山氏人都是没有父亲的，或者说，他们从不知自己的父亲是谁。他们从小跟随母亲大，男孩等到十六岁成人，参加过第一次的满月之会后，就会离开母亲独自生活。

    当然，还是有极少数人例外，那便是他们在上的族和大祭司。族和大祭司的位置都是世袭的，他们会在一定的时候挑选族最窈窕最艳的女人，来为他们生孩，以便从挑选合乎心意的继承人。大家对此都没有异议，因为族和祭司们都是天选之人，寿命远远于普通族人，只是这一届的族活过了漫的岁月，似乎已快要到生命的尽，好在几位祭司还年富力，他们盛不衰的容貌和力令族人们到安心，这是他们作为先祖神后裔的明证。

    端晨已经满了十六岁，参加过个月的满月之会，他就会离开母亲和妹妹，这让他很不舍，尤其是刚满六岁的妹妹。她特别可，会眨着大睛爬到哥哥的背上要他背她，也会在母亲熬了香香的药粥时，给他盛满满的一碗，仔细地烘在火炉上，等他回去喝。

    端晨有时也会说起他自己对剑术的一些心得和悟，只有这时候，少女里才会闪现几丝光芒，整个人有了一生气。

    一个月后，端晨犹犹豫豫地告诉她，明天晚上就是月圆之夜，他要去参加族的盛会，所以不能过来照顾她了。

    少年脸上有羞涩的表，吞吞吐吐地说他是第一次，什么都不会，所以开始的时候，会有富有经验的女人来教他，他希望自己能很快学会，以免落后其他男人。

    他的剑术在族的同龄人是尖的，他希望明晚他征服的女人数量，也不要太难看。

    少女先是呆呆地听着，等他说完了，终于开了。

    那是他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，她的声音犹如谷的黄莺一般动听，但说的话令他到惊愕、羞愤和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“愚昧、野蛮、、肮脏、不知廉耻——世上怎么会有你们这人！”

    他试着跟她说，他们从五岁起，族就会有老来教他们认字，看剑谱，所以他们不愚昧，也不野蛮。

    “你们的繁衍方式难不野蛮不愚昧吗？”她讥笑着说，“不对方是谁，只要是女人，都可以和她结合吗？”

    他解释，世上只有男人和女人两人，男人和女人，本就该相互结合，才能繁衍一代。

    她轻蔑地吐了一唾沫，本不想再理他，看见火光少年无知却又光芒四的眸，沉默了一会儿，才说：“知你们族这么多痴傻儿是怎么来的吗？”

    那个晚上，端晨第一次了解到，原来男人和女人之间，还有近亲和不近亲之分，近亲的是和他有着厚血缘关系的，比如说他的母亲和妹妹，而近亲的男女，是不能结合的，否则育来的孩，很大可能是痴傻者或者畸形儿。

    而这些痴傻畸形的孩，并不是族和大祭司说的那样，是天罚之，而是他们的兄弟妹，和他们着一样的血，是同一个母亲十月怀胎生来的，不该被他们像对待猎一样残忍猎杀，作为剑术修炼的活靶。

    他们的痴傻，是上一辈的人造成的，错不在他们，而在于这不分人的繁衍方式。

    十六岁的少年地迷惑了，他尽将信将疑，但第二天晚上，他还是偷偷地离开了那个作为狂节日的盛会，沉默着来了这个山，坐在她边。

    这个晚上，他知了她的名字，她说她叫明坤，十八岁，与他和他的族人，有不共天之仇。

    时光飞快逝着，明坤在伤势无碍后离开了那个山。

    她在那里住了大约有四五个月，走的时候她教了端晨一息功，可以在一个时辰完全止住自己的呼，让看上去像是死亡状态。

    “也许你有朝一日会用得着，”她说，“如果能在外面的世界看到你，我会答应你一件事，作为你这段时日照顾我的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