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枝春 - 第163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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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柳

    华枝/怀愫

    听到裴忌这么说, 朝华收回目光:“天已晚,我回药堂了。”说完她便转回去, 玉衣裙在红石榴树丛间穿行。

    她的神,音调和步都跟寻常别无二致,但裴忌知她这是生气了,提灯快步跟上她。

    朝华听到他的脚步声,不由放慢了步

    他在殿是想求亲的,可他没求,现又说等他回来再说。未言之意, 让朝华心气不顺。

    裴忌没两步就追到她后, 知她动气归动气, 却还是担心他, 才特意慢了脚步。

    刚行过血的, 微微发, 将灯再往前些, 照亮她脚的路。

    朝华住药堂右偏殿,净法师太住左偏殿,灯照彻玉阶, 她站到玉阶上, 倏地转, 俯视裴忌。

    乌双眸盯住裴忌的脸, 看他依旧不打算开, 她:“夜重了, 世请回罢。”

    裴忌用话留她:“去岁我办事途路经三天竺, 也是去扎针的。”

    朝华不动, 她大概猜到了。

    要说是去看公主,只看他们母二人的关系, 好像对不上。那他就是特意去请净尘师太为他活经行血的了。

    “我有几回去荐福寺……”那时他还不曾见过她,只是知有那么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孩在跟净尘师太学针。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住在后堂禅房正那间屋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你屋里的灯总是灭得最晚。”

    他看不清屋人的模样,却能偶尔瞥到窗纸上的影,那时他没当回事,直到船舱一针,那从窗纸后浮现在他前。

    裴忌提着灯,照亮夜,他张说什么,却没能说来,只是重复她的话:“重了,你回去罢。”

    他没没尾这两句,让朝华眉心蹙起,转迈上石阶往偏殿去。

    那盏灯一直灯到她偏殿,方才离开。

    偏殿一应俱全,显是心打扫收拾过的,刚过了端,墙边四周还留了驱五毒的药粉。

    甘棠早就被夏青送过来,她里外都已经拾掇过一回,看见朝华便:“世真是仔细。”妆奁、脸盆、浴桶全都是新的,架上挂的巾也是新的,还有一薄荷胰香。

    偏殿宽阔,住这么短的时间也隔三间来,一侧住人,间待客,另一侧是书房,跟她在家时的习惯一样。

    朝华刚掀帘走书房,就见屋侧立着一扎针用的偶人,比在余杭时几个丫们一起来的那个还要更细。

    靠窗还有一张竹榻,人偶可站可躺,可以就手练习新学的针法。

    朝华指尖不住挲人偶上的位,她虽然在生闷气,可对裴忌预备的教极为满意。

    离开余杭之后,不论是住在家,还是住在殷家,她那个练针的偶人一直都收在木箱里,许久不曾见天日。

    好不容易再见,又刚学了新针,赶起灯烛,预备临阵磨“针”。

    甘棠在这一侧铺开床褥被松柏香熏屋,抬就见姑娘在另一侧取磨墨。看这个架势,就知又要夜读温习功课了。

    甘棠打开心匣,选了几块心。怕这么晚喝茶睡不实,一壶温,悄步送书房去,搁在案边。

    朝华取手札,先把今天记的梳理一回,再取银针对人偶练习。

    裴忌回到重明阁,与药堂只隔几丛石榴树,隔窗又见她投在窗纱上的影,摊开密报奏疏的手微微一顿。

    隔着窗纱都能想像她认真的样,仿佛能看到她执笔,看她挪动人偶,又看她向人偶扎针。

    裴忌回上几封信折,又时不时向药堂望去。

    直到月上天,他办完事回过神来再看,她屋的灯竟还亮着。

    她还没歇。

    裴忌眉微蹙,大步迈阁门,对在廊守夜的夏青:“你那弹弓呢?”

    夏青本来倚着正在打盹,行都有他们的人,阁灯又还未灭,他偶尔偷个小懒不打

    听见主问他要弹弓,夏青嘴里嘟囔:“主怎么连这也知?”这是他无聊时用来打打果打打鸟玩的。

    从襟前摸来,递到裴忌手上。

    裴忌四周一探,从绕殿而植的石榴树上选了一枚石大的小石榴,伸手摘回屋。

    夏青还在喃喃:“主,我这可是上好绑的,能发去老远呢。”主是借还是拿啊?拿走了还不还啊?

    “噼啪”一声,台上蜡烛灯轻爆,朝华抬一看,漏刻已经满了,将近时。

    她收起手札医案,刚预备要灯,就听见窗外有破空声,小小一白弹落到窗台上。

    走过去拾起,白弹是颗包着纸条的小石榴儿,展开一瞧,纸条上只写着两个字,“快睡”。

    朝华颇觉得好笑,隔窗抬望了重明阁一,裴忌好像知她会看过去,也正站在窗前看向她。

    刚才忙于医案功课,朝华已经忘记了生气,这会儿她又想起来了,灭灯烛,把那枚石榴搁在了窗台上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第二日一清早,朝华便换上素服洗漱门。

    山间朝雾迷漫,净尘师太已经正殿行桩作功,她看见朝华便笑:“昨夜又用功到很晚罢?”

    朝华摇:“并没很晚。”说着将她整理好的病案搁到师父的书桌上。

    看到书案边摆着茶炉泉,净过手,替师父煮茶。

    她曾看见过小药僮是怎么侍奉萧老大夫的,既然师父认她,她便要当好弟。不光是茶饭,还有以后的衣住行。

    净尘师太看她这样没说什么,她没家离京之前,想从她上学东西的人多的很。

    年轻的时候,是想求娶她。

    几位或年轻刚太医院的,或年有些资历的,都在见识过她的医术之后向她求亲,他们无一例外以为娶了她就可以得到她的医术传承。

    等她年纪大了,又有好些后生想拜在她门,当她的弟,侍奉她终老,总能学到她的医术。

    这些人都没得到他们想要的,没想到因缘际会,反而教给了意想不到的人。

    看朝华收拾笔墨,煎煮茶,安排饭,净尘师太心心,一面继续行桩一面在心列数她要学的东西。

    以前教她只图速成,真要通晓医,还得让她从学起。

    行桩作功之后,净尘师太微冒白烟,额间沁汗珠,伸手接过小弟递过来的温巾。

    吃茶的功夫便将小弟昨日写的医案翻开,一边看,一边指:“写得都对,但这只是昨日一天的。”

    朝华受教,病案应当更详尽,从裴忌受伤,第一次扎针起记录。

    “师父……”

    净尘师太摇:“裴世的伤,我没有记录。”因是隐秘事,当时连片字都没留,都记在她脑里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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