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雀在后 - 见导师

    吴志翔凝视田芝月与导师相谈甚的模样，指腹在青瓷杯沿上微微停滞。

    一个时辰前，这个妖孽在觥筹错间还如一柄淬毒的利刃，凌厉人，此刻却以兰指轻托茶盏，姿态乖巧，浅酌着老教授亲手沏的岩茶，温婉得仿佛画人。

    氤氲的茶雾模糊了田芝月的廓，吴志翔心一瞬恍惚。

    外界风传刁蛮泼辣的私生女、夜里骑坐于他上时风万的魅惑灵、阖目时惹人怜惜的纯净女孩、仅凭细微线索就能丝剥茧直指问题本质的明猎手——究竟哪一面才是她的真容？

    抑或，这些全都只是她潜藏于万棱镜的分，每一个切面都是多重折后的幻象。

    他将近日与田芝月的筹谋，以及那些尚未明朗的疑团，向洪谋和盘托。

    “来，先尝尝这泡茶。”洪谋却不急于回应，缓缓将公杯的茶汤分注天目盏。

    “好飒的滋味！茶汤醇，桂香与果香绵密。”田芝月尖轻珠，旋即收回，浅笑间几分讶。吴志翔的目光不由一滞，那一瞬的轻，让他忆起那夜她吻自己耳垂时温的。“喝着仿佛置盛夏海，芬芳扑鼻。”她啧啧赞叹，语气真挚可。

    洪谋闻言，满额皱纹舒展开来，笑得角生辉，显然对她的夸赞颇为受用。他转对吴志翔：“田丫这嘴真刁，这可是你李师兄在建州挂职时，特意拜托叶家山场主与非遗制茶大师，从采摘、青到炭焙，全程亲历，心制成。”

    吴志翔轻啜一，香，岩韵饱满，齿间那凛冽的苦涩转瞬化开，接着就是迅猛的回甘，底生津似鸣泉淙淙。即便是对茶一知半解之人，也能清楚受到那岩骨香的独特风韵。

    余光，田芝月迭的脚踝在桌布轻晃，那只缠着细金链的右足，昨夜还缠绕在他汗的后腰，柔韧而炽。

    坑涧有桂，携君武夷寻。

    吴志翔心弦微动，思绪却不由飘向去年与沉雅琪同游九曲溪的时光。那日，他们漫步三坑两涧的苔径，徜徉于九龙窠，一起溯源大红袍母树。

    就在栏坑，沉雅琪悄然以小指勾住他的掌心，那一抹暧昧而温馨的，仿佛至今仍在掌间萦绕，让他心底不由泛起一丝黯然。

    洪谋挲着茶则上的痕，沉片刻，缓缓开：“你们看不透、算不清的，都是背后盘错节的人世故……”他顿了顿，饮尽盏茶：“还有上一辈的孽缘啊。”

    老教授逐一拆解，丝剥茧，为二人推演关节。然而，到了某些关键，他却言又止，罕见的怅惘。“剩的，恐怕得让肖老自己跟你们说了。”

    吴志翔从未在导师脸上见过如此神，似有无尽的遗憾，在茶香沉浮。

    “黄岩浸资本市场多年，两边且有得打，现在你们只需坐山观虎斗。”洪谋递给田芝月一张小纸条。

    “顺便，去拜访一这几方大佬，到时候他们的态度至关重要，有的虽然帮不到你们，但要把这事儿搅黄却是分分钟的事；有的估计会想要场分一杯羹；还有的，在关键时刻甚至有可能一锤定音。”

    然后又对吴志翔说：“”

    田芝月会意，角轻扬，漾一抹意味的笑。她起：“我去院里瞧瞧前年的那株月桂，看看它开了没。”话音未落，推开茶室的木门，轻盈如风而去，留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，在空气缓缓散开。

    门扉轻响，茶室归于宁静，只余茶盏氤氲的气，袅袅升腾。

    洪谋端起天目盏，茶清亮，映着窗外透的细碎光，在他苍老的指节上投微微波动的痕。他的视线缓缓移向吴志翔，不动声地抿了一茶，问：“你和田丫现在得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吴志翔一怔，指尖无意识地挲着青瓷杯沿，指腹受到杯的温，脸颊却不自觉地泛起浅红。他张了张嘴，咙里的话像被什么卡住，支吾半晌，才挤一句：“还……还行吧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他的神却黯淡去，像是被某思绪牵引，低声吐几个字：“可是雅琪……”

    声音哽在间，像是被无形的重负压住。沉雅琪的影在脑海不断浮现。他垂帘，茶盏里的茶汤泛着微光，映他眉间纠结的纹路。

    洪谋放茶盏，轻轻叹息一声，语气里多了几分语重心的柔：“雅琪当然是个好姑娘，聪慧温柔，心纯良。不然当初我也不会答应沉老三让他拜我门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，目光沉来，声音低了几分，叹惋：“但她父亲行事太激，得罪的人太多。在龙国，哪有什么纯粹的在商言商？沉家看着风光，实则暗涌动，一旦形势生变，恐怕是个墙倒众人推的死局。”

    老教授的目光回到吴志翔脸上，见他低不语，眉间犹豫的神愈发重，洪谋皱了皱眉：“志翔，你还年轻，若是与雅琪绑得太，我怕沉家的漩涡会把你拖去，毁了你的大好前程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，目光锐利如刀，仿佛能剖开吴志翔的心思：“你是我的关门弟，当年我初见你时，满都是我年轻时的影。我撮合你和田丫，绝没有半功利的心思，就像一个老父亲，盼着能为儿挑个好姑娘，助他一路顺遂。”

    吴志翔低沉默，手的茶盏被他攥得更，指节微微泛白。茶室里静得只剩茶香萦绕。

    窗外院里，风掠过月桂树梢，枝叶沙沙作响，夹杂着田芝月低声哼唱的小调，悠扬而缥缈，像一缕轻烟，悄然钻茶室的隙。

    她的嗓音带着几分不羁的洒脱，与茶室的沉重氛围形成鲜明对比。吴志翔抬起，目光穿过半开的窗，落在院那抹窈窕的影上，心左右为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