遇虎 - 51妖王

    阿刚刚上河岸，来不及抖珠，就直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痛，钻心噬骨地痛。她是一声不，双手死死捂住。几百钉敲脑浆，天翻地覆地搅打、戳刺。她想颤栗、想咒骂、想尖叫，两条徒劳地蜷缩又蹬直。

    世界嗡地一声，就黑了。

    她醒时，还躺在淋淋的河畔。手脚被河浸得苍白浮，像是没息的死。血块搡在咙，害得脑发不清明。阿踉踉跄跄地扑到边，要漱净烈甜腥。河畔黑而一闪，映一抹浅金，夜小小的光亮。

    阿瞪大睛，这相似的印她在烛龙脸上见过。历代妖王成就，皆是以克上，她何以无端生这个印记来呢？

    阿不不顾地离，烛龙的气息消失殆尽，反而河鱼虾贝蟹吐一串一串的气泡，如耳畔轻语，清晰可辨。

    它们在哀悼逝去的烛龙。

    不夜阑死了，他不得不死。寰宇大，兵四蹿之时，他为庇佑八方土，不惜以己为皿，纳气，直至丹真元渐为气侵蚀，妖日益衰弱。他提着一气支撑到今日，等到阿之后方自爆经脉，誓与气同归于尽。

    发间红簪闪闪发亮，是不夜阑最后的嘱托。

    “迎凌寒独开，不惧风雪，这是我为你选好的记。你是妖族最后的希望，带着它，为众生迎回天吧。”

    在族一片哀恸，阿继承了妖王的位置，亦收了烛龙留存在簪的万年修为。绯红妖力，渐渐现恢宏赤金颜，几可与当年的兰濯比肩。

    她每每想起此事，总觉心酸楚。从前年轻不晓事，兰濯苦婆心叮嘱她的话，全然不放在里，全当他杞人忧天，左耳右耳。

    老烛龙扶植后辈，死前尽心竭力为她铺路，邱宁只用一块假木牌，就轻轻松松骗她上陵山，若无林寂相护，她早该没命了。

    阿酸痛眶，召来錞于和木香木莲弟，面授机宜。这些日她寻访了不少幸存妖族，叁叁两两集合，竟也拼凑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。几位虎妖遂自荐她的副将，将散兵游勇教得服服帖帖。

    錞于主动请缨与她同行，阿不肯答应。因着他的小虎崽们之前不慎沾染气，命垂危，全靠阿焚膏继晷，不要命地炼药才救回命。虎崽们虽然没有大碍，仍旧离不开父亲。

    木香不无担忧之：“万一不慎，可如何是好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大不了。”阿笑着，将一枚红指环掖她的掌心，“不夜阑临死前，给了我一支簪。可是我没时间了，只来得及这个——倘若我变故，你知该怎么。”

    几只虎妖抱着阿哭作一团。天大，命如浮萍，人人自危，朝不保夕，许多虎族兄弟妹倒在击杀兵的战场上，谁都不愿听到告别的话。

    阿孤离去的时候无声无息，她隐去眉间的迎记，只带了那只绣老虎的乾坤袋，其他什么都没有拿。

    说来讽刺，通往域的路不多，她死里逃生几回，竟也混成熟手。的气息铭肌镂骨，莫说封闭神识五，就是烧成灰，阿都能认得他。

    天空浊气厚，半空飞沙走石。血红闪电在云端频频轰闪，刺得双发白。阿挥手拈一条白绫蒙上双，继续大步前行，直到脚尖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跄，她才慢慢将白绫解。

    横在路间的，是一滩油腻腻黑漆漆的东西，非人非兽。既无手脚，也无五官，只一蠕一蠕地匍匐在脚边，好奇试探的姿态。

    阿冷冷地看着它，虎爪一张，不成形的小东西瞬间化作齑粉。

    灰白粉末轻飘飘随风起落，沿路聚拢来的邪祟越积越多。阿随手将白绫往空一扬，平地竟燃起一条火龙。烟炎张天，赤焰如血，染透半边红霞。邪祟为火龙所噬，浪撕裂空，无声嘶吼。阿面不斜视，火随其后，几有燎原之势。

    “阿，阿。”一把柔和的声音，轻轻呼唤她。

    她在漫天火海回，望见了一张熟悉、却又陌生的脸。

    阿没见过她。明明是个凡人，眉宇间却淌着与自己相同的气韵——近乎纯真到不可视的霸，如刀尖鞘，锋刃凝霜，丝毫不加掩饰。

    “回去吧。”女人说，“不能再向前了。”

    阿摇：“我既来了，他就得死。”

    女人神悲戚，幽幽一叹：“那你呢，你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无所谓。”阿平静地说，虎瞳映的火光亮得惊人。

    风助火势，火借风行，阿所行之浪，域顷刻化作赤焰汪洋，比人间屠城可快多了。

    阿不不顾地放火，终于被一只化的鹩哥拦住去路。鹩哥扑闪着掉的翅膀，伸尖尖黄嘴：“随我去见尊主，随我去见尊主！”

    阿看着它冷笑。她发狠之前耍嘴逗个笑话，这回也不例外：“回去告诉你们尊主，就说他容月貌的夫人来了，叫他亲自来迎。”

    鹩哥拿大不肯动弹，挨阿一掌之后，扇着半边秃翅膀，歪歪斜斜地飞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