逃玉奴 - 逃玉nu 第92

    “这是自然。”池镜睇着她，“你外劳累了一天，就不困么？还有说不完的话？”玉漏像被他看穿了似的难为，忙打哈欠，“你一问还真是困了。说着话还不觉得。”片刻洗漱了，两个人睡到床上去，玉漏翻过去背对着他，只怕看见他那张脸，又会想到贺台的死。死人的事谁不怕？偏偏夜里还了个噩梦，梦见贺台朝他们索命来，她想跑跑不掉，低一看，原来脚上有条绳索绑着，另一端是栓在池镜脚上。她醒来只想到一句老话——一绳上的蚂蚱。好容易熬到送完殡，亲朋们渐渐散去，各自脸上由悲痛转为松懈，唯络娴还是那样成日睡在床上没神。请太医来瞧，说病也不是病，无非是心郁以至气血不调，不过常吃着些调补气血的药。这日老太太松了气来，得空叫来蓝田问：“你们二还是那样？”桌上一绺油亮亮的光反到她脸上，皱着眉，又像是担忧，又像是不耐烦。“不大哭了，只是还是没胃，每日吃两就搁了，人瘦了一大圈。”“这时候你们这些丫都要留神，常劝着她些。”老太太还是皱眉，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，谁人脸上都恢复得如常了，只络娴还是那半死不活的样。自然死了丈夫的年轻寡妇是那样，何况他们是对恩夫妻。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想，络娴那副样来，是不是给她瞧的？叫人以为是她辈的欺压了她？本来治丧其间就听见亲戚有人议论，说小两本来好好的，非要封姨，反把人冲死了。倒成了她的不是了——络娴心里未必没有这样想，所以迟迟不好起来，是不是和她赌气？她一面吩咐蓝田：“你回去告诉她，只放心，贺儿虽没了，老娘们都还在，不会不她。”话是这样说，一切还不是和从前一样。只放话去，贺台那份月例银照发，算是对络娴这新寡的特殊照顾。蓝田去后，老太太又吩咐丁柔，“你去厨房传话，叫这几日给二添几样她素日吃的。”扭来，又和玉漏说：“二这样，哪得空照底的事？我这两日仿佛听见她院里的人又吵又打，简直不成个统。”那摆好了午饭，玉漏忙自椅上起来搀着她过去，“我也听见了，就为些小事，丫媳妇们懒惰，仗着二没神，传话递东西你推我我推你的，就打了起来。因都是二院里的人，又没得老太太示，我也就没好。”“该的，这些人纵久了，来日不免压到主上。何况二那样，我看一时半会打不起神来，贺儿又没了，再不那些人免不得就要翻天！”玉漏心窍动了动，有话没好说。只听老太太叹：“我晓得也是为难你，你手上还有事忙不完，何况金铃那些东西，我还要烦你，这会又要叫你二院里的事——”玉漏听着诧异，给金铃置办嫁妆，都是她亲自盯着。纵然有许多东西要外现买，也该是翠华他们两去办，一来翠华看东西光，也是办熟了的。怎么得到她？转一想，多半是怕翠华他们从揩油，可见素日翠华在人客礼上揩油的事她心里十分清楚，只是该松时松。但金铃的事上松不得，毕竟是嫁到皇上家，就怕东西有什么差池，何况这项上费太大。不过玉漏没急着问这一项，仍等老太太把话说去。“所以我有个主意，你明日过去二那训斥那些丫婆几句，然后呢，再教教媛，往后那院里的事就给媛代着。一来好歹有个人震慑着他们，二则，二心气，见媛替她着，心里难免不服，兴许为争气，就打起神来了也未可知。”玉漏见她端着碗笑得有一丝古怪，便猜到她的用意，说是为络娴分忧，或是为激起络娴的神，说到底还不是要藉故弹压络娴，好叫她知，装可怜没用，这家里到底是她老人家的天。络娴也是一味不争气，真以为没了丈夫就能得到怜悯？这家里的人连死了的人也不见得会怜悯呢。她想着心也不免寒起来，好在老太太这主意正和了她自己的主意，池镜叮嘱过的，要多关照着媛。次日那边院里去，先正屋瞧络娴，可巧碰见俪仙也在，是凤翔回信嘱咐她，叫她得空多来瞧瞧络娴。玉漏便没去搅扰她们姑嫂说话，只在外坐着，叫蓝田去禀报。络娴听见，自是厌烦见她，恨着对蓝田：“你请她自去忙她的去，我这里不必她来充好心。”却给俪仙拦住，“为什么不见？倒好像怕了她一般。三妹妹不要傻，如今你是一个人了，越是躲着，越是给这些人看你好欺负。她算什么东西，还是我手里调教来的，叫她来，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话说。”一时玉漏来，俪仙打量着她嗤笑两声，“唷，一年不见，大变了样了嚜，这要是冷不防在外碰见，我还不敢认。”玉漏一看见她就想起从前的日来，并且听俪仙这言语，恐怕底就没好话。可见她们姑嫂而今是同仇敌忾了，有了共同恨的人，也能亲密起来。她于自卫，不由得端一副架，不等人请，自端庄地坐到榻上，向俪仙稍微，“原来是凤大，怪不得我在外听声音耳熟。”旋即又望着络娴，“三好些没有？老太太不放心，叫我来看看。”特地把老太太端来，显得她像个“钦差大臣”，量她们也不敢说什么“不敢劳你大驾”一类挖苦的话。果然络娴放老实了些，在床上别过去，“劳烦你去回老太太，我已好了许多了。”俪仙见不惯玉漏狗仗人势的态度，又嫌络娴，便在侧面椅上坐搭腔：“到底是你们老太太叫你来看，还是你自己想着来落井石？”玉漏笑：“凤大说话还是这样直。”“没办法，我这人就是直，一向学不会你们那一。何况对着你，更不必讲客气了，老熟人了嚜，你什么样我没看见过？就是当初你哈狗一样伺候人的样我都还忘不了，有时候在外听见人家说池家三的话，我还觉得恍惚，什么三不三的，不就是穷酸丫嚜，还是我们使用过丢不要了的人。”这话实在难听，人家纵有这些话，都是背后议论，玉漏听不见也就罢了。只俪仙这人，还是什么都敢说，不怕得罪人，想当初她连池镜也懒得招待，这也算她的本事。玉漏怄得没话说，又不好和她理论，越理论她越要把从前的事翻腾来，没得更细枝末节的事传去，又招人笑话。只不理她，转和络娴笑：“老太太一心盼着二赶好起来呢。”因见她吃了瘪，络娴兴起来，里忽然笑一抹神，“那你回告诉老太太，等我好了去给她老人家磕。”玉漏趁势要告辞，谁知俪仙又扬起调门说：“忙着走什么？大家好些时不见，就不肯叙叙旧？都说人走茶凉，你这碗茶凉得也太快了些，见着我，也不问问我们大爷？常言一日夫妻百日恩呐。”玉漏更不能接她这话茬，只回笑：“你们姑嫂间有的是私房话说，我杵在这里，反倒耽误了你们，我就不叨扰了。”说着走去，到外厅又气不过，复掉回卧房，站在那门帘底笑，“瞧我，差给忘了，老太太还使我过来传句话，谅二神不足，往后这院里的事就媛代了，二且安心将养。”不待络娴变脸，就丢帘走了，到廊庑底，故意扯开嗓问：“媛二在不在家呢？”络娴一听“媛二”这称呼，险些怄死了，当着俪仙便哭来。俪仙心里冷笑，讨小这事，局外人无不是心宽广，到自家上 ，又是两样，当初还伙同玉漏来气她，如今也算风转了。不过到底是自己人，仍走回床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