逃玉奴 - 逃玉nu 第61

    然而虽然答应，到底气不平，总觉得是给人暗里算计了一遭，因此商议起婚事来，凡事都很勉，只推给燕太太去办，“你是他的母亲，他要娶媳妇了，自然是你去持。你看着办吧， 经霜老（o一）隔两日连秀才的官疏通来，元夕后便拜上任。连家三喜临门，又是为玉漏之事来贺的，又是为连秀才之事来贺的，又是为年节来贺的，连玉湘也从胡家赶回来帮忙。来往宾客一多，连秀才便觉家掉转不开，急着看了几宅，最后看好了前街上一所三三的院，着人看了黄历，择定年后搬家，连搬家的人手也都找好了，跑不就是衙那班差役。那房离得不远，这日大早秋五太太领着玉漏玉湘和她四婶三婶一去看过，回来玉湘便和秋五太太商议说：“等我过几日回去，请相熟的人牙寻摸几个人，赶在搬迁前送到那新房里去，也好叫他们帮着将那房扫洗扫洗。”秋五太太忙搁茶盅乜她一，连连摇，“不要不要，不过是些家务事，买人是一笔钱，往后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，每月还要放月钱给他们，一不上算。”连秀才不在家，她三婶可以无所顾忌地和秋五太太打趣，“唷，二嫂如今发了大财了，二哥升了官，三丫也要上人家阔去了，你还舍不得多使几个钱？死了又带不棺材里去。二哥不是说要寻一房小妾门？回人家生个小，你省吃俭用那些银，都要落到他们母手上，这就上算了？ ”她四婶嗑着瓜搭腔，“这话不错，二嫂何苦来？不如趁这会多享享清福。”玉湘端着两碟心摆在桌上，也：“不是省检这个钱的时候，一来那房大，不比这里，七八间屋，娘一个人哪里拾掇得过来？二来爹升了官，也要有个官的样，客来客往连个通传迎待的人都没有，叫人瞧着不像个样。三来，上玉漏要阁，许多琐碎的事还要人去办，娘拢共两条胳膊两条，哪里跑得赢？”只有说到这些话时玉漏才觉得与她相，抓了把瓜到墙小方凳上坐着嗑，轻轻冷笑一声，“可别为省那几个钱丢了面。前日池家那王妈妈过来，门看见娘便问：‘你们太太在不在家？’我听了臊得慌，亏娘像是没大所谓似的，一双油乎乎的手直去拉人家说：‘我就是我就是！’，人家打量好几遍也不大信，手上又油，衣裙又脏，像谁家的太太？”她三婶四婶听见都闷笑起来，秋五太太觉得好没意思，偏拿这丢人现的事来说，紫胀了面。要是往日或骂或打，早起来了。现却不大敢，兴许是因为玉漏的亲事定来，众人不得不另相待，就是连秀才近来和她说话也带着恭顺的意思，唯恐得罪了她似的。再则也不知怎的，人家的姑娘定了亲，都是比从前还要温柔随和，偏玉漏反着来，定亲像是遭了什么难，常日板着面孔，稍有哪句不对付就是一场枪战。秋五太太只得嗔她一，“上那些油污还不是为你，家日日有客来，我不得时时刻刻在厨房烧火烧饭款待？哪得空换净衣裳？”所以她三婶四婶也常过来帮衬，不来不知，有些远房亲戚竟连她们也不认得，一算单是他们连家就要摆十六桌。秋五太太想到一桌的鱼酒饭便心疼银，抱怨：“他爹在官场上打就了七八百两，又是那所房，这一向又是应酬来客，又是送过年的礼，大丫又说要置办人，家底都掏空了，我还不晓得到时候摆席的银从哪里来！”她四婶笑：“二嫂急什么？他们池家的聘礼还没送来呢，等送来了，我只怕你没去。”这一向池家来人也没说起过这事，走过场也还未走到那一步，玉漏没好问，有怕池家因看不起她，连聘礼也是从简。转又想，那也没话可说，毕竟她们连家也拿不什么面嫁妆，她爹娘是千匀万挪的才凑足了几十两银去替她打了副像样的面。恰好此刻忽然听见外有人说话，未几便见永泉领着人抬着三箱笼了院门。屋里的人忙迎去，永泉在院拱手：“二老爷叫三爷给亲家送些东西来。”旁的没多说，吩咐了小厮一径抬屋，又将玉漏叫到一旁低语：“三爷在前街车上等着呢，有话要和姑娘代。”

    池镜不肯往她们家来，也好，免得给她娘婶婶们拉着说话。她便上楼换了衣裳，藉故与永泉一去。因年关在即，街上益发川不息，路上的，早上才化过霜，风带着凛凛的寒气。那车停得离巷老远，玉漏猜，池镜一定是怕给她们家来往的亲戚看见，有意躲得远远的。他烦她们连家的人，正好她也烦他们池家的人，算是扯平了。池镜穿着氅衣，着银鼠帽，正倚着闭目养神。阔别多日 ，玉漏忽有些局促，不知该说什么好，只在侧面坐，把手悬在炭盆上烘着，想着他们好像就是去年冬天好在一起的。一年竟过得这样快？慢慢想起倒有桩正经事说，“我们年后就搬家了。”池镜撩开了斜着看她一会，把向前稍欠着，“搬去哪里？”“就在这街上。”玉漏往他肩后递，“前有所宅，我爹已经和人定了，原是位老秀才家的祖宅。”这条街上少有大宅，池家一就猜到是前独门独院的那一家，向街前开着大门，也还像个样。因笑：“回迎亲的时候倒便宜了，免得这蛇巷里迎亲的轿都抬不去。”他们家的排场，一定是八人抬的大轿。玉漏蓦地联想到，婚前的男女是不该见面的，她忽然有些羞赧地低，“你今日怎的想着来？”“我尊我父亲的话来给家送些东西。”他也伸手来烘，一会去握住她的手，“方才送去的东西都收了么？”玉漏任他握着，“收了，只是不知是什么？”“银。”他说得极随意，“我父亲想着你们家到底贫寒些，只怕少银给你置办嫁妆。他自己拿了一千银叫我给你送来，我又添了五百两。”打发他来送，恐怕老太太并不知。玉漏有些惶然不安，“就怕老太太听见了生气。”池镜放开她的手，倚回车上笑，“你以为老太太不知？她不过是睁只闭只罢了，横竖不是官钱。那些银是我父亲自己在京的项，他常年不在家，除皇上赏赐的田地外，老太太谅他在京的费也不小，着他现银不必官。我那五百两，都是我素日使不上的月例积攒来的。”玉漏瞪圆了，“那岂不是把你的钱都完了？”“怕什么，你置办了嫁妆也是抬我们家来，我又不折本。”玉漏讪着想，恐怕多少是要折一，她娘岂有不私取私拿的？但这话不好明说，想来他也料得到。她看见他脸上有些疲态，免不得要关心两句，否则也没有别的话可说，“你近来也忙坏了吧？”池镜听着街上轰闹的声音，倒觉得清静，他低着拿钳翻底的炭盆，“也不要我忙什么，只是为裁衣裳每日给人摆来摆去，烦得很。”有一火星飞上来，仿佛跃在，使他睛里倏地明亮起来，“我那几间屋现在重新装潢，新房，他们在着添换家，床也命人重新打了一张，大概年后就能得。还是紫檀木雕的，不过换个样式，我是喜紫檀木那颜，不知你觉得怎样？不换的家他们都要重漆过，我那间小书房后的碧纱橱要往外挪几寸，好将卧房再让得宽敞些，往后是两个人睡在里——”玉漏听他说着，好像是在打造一只黄金笼，在那笼里铺上洇褥垫，装上雕窗华帘，笼仍是笼，只是尽量使它既面，又舒服，不过她没有将被囚困的自觉。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