逃玉奴 - 逃玉nu 第41

    素琼彻底摸不透他的态度了，明明还给了他机会来哄她，他却只完成了一半，另一半戛然而止。那忽然的空白里，仍旧是那一浪一浪的烦闷的蝉声。这时节得这样，例各房里都添了甜汤，连丫们也有，不是绿豆就是红豆熬制的，放凉了消暑解之用。玉漏一吃着，一翻看那笔糊涂账。因问络娴：“老鲁相公怎么说的？”络娴直叹气，“他说这笔账先前就，先前那租赁铺的掌柜跑了，拿了份假的租契给后那位掌柜看，哄他了一年的租，其实咱们家没收着这一笔。如今去找他，他咬死了已过这笔钱，不肯再。”玉漏笑：“人家自然是不肯一笔钱付两回了。怎么他接人家的铺，没和咱们家的人对清楚？”“对是对了，只是他说的那个人，名字虽然对，可据他说的相貌段年纪，压不是咱们家的人，还有什么说的，他是给先前那掌柜的局骗了嚜。前几日我使人去找他，叫他和咱们把一年的租补给咱们，否则就走人。横竖是他给人骗了，与咱们不相。可他就是赖着不走，也不肯给钱。”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？”“去年冬天的事，这铺他也了半年了。”络娴说着一脸苦相，“这么个难题摆在前，我要是不想法把这笔租追回来，岂不是叫老太太小瞧了我。”玉漏想了想，笑着摇，“追是追不回来了，先前的也跑了，这个，他自然不肯认这个亏。”络娴：“那就赶他去，另租个人，现收半年的租上来，剩那半年，我自家拿钱补上，不然没法向老太太代。”玉漏又思片刻，阖上账：“你本不犯着向老太太代，这笔账又不是在你手上亏空的，老太太若要赶他，早就赶走了，何必等今天你去赶？既没赶他，就是叫他接着的意思。”络娴轻轻嗤：“老太太会有这好心？”玉漏笑起来，“老太太自有她的打算，你细想想，一来这铺给先前那位掌柜折了本，再要租给人家，人家少不得要掂量掂量的。二来给人家知这铺缠着些官司，谁还轻易敢租？买卖的忌讳这个。立刻是租不去的，咱们还不知要折多少日的租在里。给这位木材生意的着，咱们不过折了一年的租，后面倒是稳当的，何况他如今生意得这样红火，对咱们这间铺的名声也好，将来他不了，这铺还能涨些价钱，折的那一年，将来也就赚回来了。”络娴还在转着珠想，玉漏又：“你说自己拿钱添这个亏空，这是没理的话，岂不说你不在乎这一笔钱，那将来呢，还有这些糊涂账，你还填么？何况你真自掏荷包填上这笔账，想给老太太瞧瞧你能，我看老太太未必会兴。”“为什么？”“这账在老太太手上就亏着，在你手上平了，你比老太太还能为？”络娴一时不说话，着她的话去想，不由得发了虚汗，“我怎的就没想到这上——”玉漏沉思须臾，笑着摇，“我也不过是猜，这一月不单是你的账，就连大那也是一堆，老太太怎的一声不问？难真病得连问一句的神也没有？我想，也许就是要叫大家都知，这家里离了她不行。要是这个时候偏冒个比她老人来能为的人来，你说她是兴还是不兴？”络娴忖度半晌，小心翼翼问：“那你的意思，这笔账就还放它亏在这里不了？”“你只旧账走，好的别坏了，坏的这一笔，将来铺一涨价，自然就赚回来了。”络娴听她说得在理，慢慢舒了气，“亏我这些日急得这样，差派人去将掌柜的丢门去。”她笑起来，把账本推给玉漏，“这好了，别的都收齐了，你拿着去库里和老陈把银对清楚吧，回来和我一齐吃晚饭，就别跟她们在外挤着吃了。”完账来，在路上碰见素琼坐在池塘边的一片柳荫底，正把手里的小石一颗一颗往里闲丢，一看那脸上迷濛的神，想必是在为什么事伤神不已。玉漏把一转，笑着迎上去，轻轻喊她：“琼姑娘，你在这里什么呢？不怕么？”素琼扭见是她，就微微一笑，“这里坐着倒凉快，你也坐坐吧。”玉漏便在旁边石上坐，故意盯着她看一会，笑了，“是谁把姑娘惹生气了？”素琼立想到池镜，面上一红，别过脸去，“没有这回事。”玉漏猜也猜得到，这样无事所累的千金小，几乎所有的绪都不过自寻烦恼，而寻烦恼最好的去，无外乎在男女之间。但素琼要面不肯说，她自然也不追问。不单不拆她的台，还要把台给她搭，反正将来会摔痛的也不是她。她笑着，“这就是了，像琼姑娘这样的千金小，不值当为小事生气。”素琼喜听这劝，但受不受这劝，却是不由自己的。所以沉默片刻，还是忍不住问：“听说镜哥哥和你家大爷是自幼的好友？”玉漏，想着好笑就起来，“从前就听我们大爷常说，和池三爷是自小玩着大的。池三爷是个好，不摆架的人，大家和他一起都自在。就连在外和那些优伶一类的姑娘们，他也没有看不起，大家不分尊卑，时常闹在一，所以姑娘们都喜他。不过他没什么，在京的时候就惹多少人家的佳人小为他伤心。人家为他伤心，他一扭，噢，就不了，又回南京来了。”素琼听她说的简直和她所了解的池镜毫无，便追问：“他一向是这样？”“谁？”玉漏乔作发懵，须臾一笑，“噢，池三爷啊？听我们大爷说他一贯如此，在家不是也见他常和姑娘们逗趣么？大家公嚜，多半都是这样，给女人坏了。”一面说，一面在脸上堆些哀愁来，“连我们大爷，外人说他说得那样好，他还不是一样要讨小。不然我是哪里来的？但凡有钱有势的男人，都少不得要玩。”素琼窥她一会，“那你怎么办呢？”“能怎么办？不听不看，个睁瞎吧。再说也不到我怎么办，我们大才叫难呢，大爷一，外就说她是个心狭窄的妒妇，放着不他，太太又说不贤德，她比我还难呢。”素琼不由得去想自己的将来，少不得也是左右为难。她把腮托在手上，向玉漏苦笑，“怎么这样难呢？总是受委屈。”“女人嚜，只要心里喜了一个人，不论怎么样都免不了要受委屈。他不知你的心，你会委屈；他假装不知你的心，你也委屈；或许他也喜了你，但那份不足以使他为你屈尊降贵一，你都会到委屈，是不是？”简直字字说在素琼心坎上，不得不追着她问：“那你说怎么办才好？”玉漏睇了她好一会，笑了笑，“我也不知。不过我看琼姑娘这样尊贵的小，自然不该受寻常女人受的这份委屈。又是哪个男人这样不得了？不说把你捧在手心里，反而还敢给你委屈受？果然给你委屈受的男人，凭他是什么王孙公，都不值当。女人家，就该要个一生一世都对你一心一意的人，这世上没有哪位姑娘不是这样想。”但鲜少有女人会承认这不可能，甚至不单要一生一世，还要人家生生世世，都只她。玉漏自己不相信，却乐意为她搭台，筑梦。至于这梦有没有实现的可能，谁？反正她这样从不为生计发愁的千金小，有的是梦的权力和资格。 照楼（十三）萼居外那片荷开了，益发招惹蚊虫，屋里的香自然得更了些，素琼不大喜，觉得有伤清雅，可也经不住蚊咬，只得一日洗两回澡，多换两遍衣裳。这日午晌刚洗完澡，鞋袜还未穿，就在窗上看见老太太屋里的毓秀由廊转正屋。她忙把鞋袜上，果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