燥 - 第57章

    “哎，这个，我知、知。”政宗实说：“没什么其他事，我先话电话了伯父。我一会儿要登机。”老犹豫着叫住他：“其实……宗实，不是我老迫你……只是这么多年，小语，也这么大了，我吧，我也快走了。”老人的话寓意明显，政宗实不是没有听来，他没有答言，听老人家在那边念叨：“小语从生到现在，二十年都是你带着，你也很辛苦我知，你尽心尽力了……如今他大，可能……可能可以让他去看看庞丽，阿丰是罪人，不上当爹，但是庞丽……”老人没再继续讲去，咳嗽几声，政宗实沉声说：“有机会的话。”而后切断了通话。他握着手机，一凛然的定制西服衬得他大、俊朗，脸上的表却与这优雅的服饰并不和谐。他偏过望向窗外，一架远航的飞机跑过轨腾空而起，渐行渐远。想起前些天，足球场上，何凯律师说，政语拜托他帮忙亲鉴定，他想知亲生父母是活着还是死了、死了的话现在埋在哪里、活着的话为什么要抛弃他。理他都明白，他不可能一辈政语的父亲，或者说，他不可能一辈任何人的父亲。小时候看见电视上放着寻亲节目，养父母对收养的孩的离开愤怒、抑郁、错综复杂的绪，政宗实还会觉得他们太矫。又不是亲生的，也不是再也不能见面的，何必让孩认祖归宗一家团聚的时刻变得这么伤？如今他才知，哪怕政语是个不那么如他心意的孩，政语依然寄托了他对家的期待，他希望政语能一直把他当亲父亲一样，正如他一直将政语视为己。政宗实是一个很传统的人，拥有满的家是他认知范围里理所应当的事，他想他一生都在追求这件事。然而母亲无法完成他的心愿、施羽京放弃了和他共同生活、政语心向雀巢。如果邱学丰顺利假释，依着小语的格，他不会留在自己边。政宗实在一瞬间几乎能想象几十年之后，他一个人最后把两层结构复杂的屋打扫净，躺在床上静静驾鹤西去的景。这些理政宗实都明白。他只是还没有好心理准备——否认过去二十年的人生（偷来的、为人父的日）、步人终有一死的孤独。登机之后，政语拉着罩上降噪耳机很快睡着了。

    这趟首都飞往黎的航班历时十小时，机舱提供wifi服务，时间尚早，飞行稳定后，政宗实打开笔记本理公务，微信弹一则信息。检察院刘副主任：老政，材料审已经有人提上去了，过了级人法准，现在只要等最人法批准就行了。政宗实是个法律门外汉，对于假释条件并不清楚，刘主任是他多年的朋友，能帮他跟材料准度。邱学丰事那年，老刘还只是个检察院的普通公务人员，看着对方的衔日渐变重，政宗实心生一时过境迁的慨。他看了一熟睡的儿，政语的黑罩遮住了大半张脸，只鼻尖和嘴，他的半张脸和邱学丰很像，眉则酷似庞丽，夫妻二人年轻的时候，都被人称为神仙眷侣，因而政语的样貌向来是讨喜的，尽庞丽目光里的柔和并没有一比一复刻在政语脸上。他儿也时常让人调侃，得和政宗实两模两样，但冷漠的神态和优秀的外表如一辙。政宗实敲了敲键盘，动作放轻：辛苦你了，等我回国，请你吃饭。准大约还要多久？检察院刘副主任：不好说，我这边尽量去跟着度，争取明年小语生日前，把批准材料拿来。政语的生日在二月初，梅开尽的季节，政宗实回想起二十年前的冬季，病房，庞丽用尽所有力气拜托政宗实好好照看政语的模样，至今仍然难以释怀。有时候他会后悔，如果当年没有为了所谓的正义——年轻气盛的正义，把好友送监狱，没有为了念，没有cao之过急，是不是庞丽不会气得早产大血、是不是政语也会有一个幸福满的家。他好像一个拆散他人幸福的贼。这么多年的绪织错杂在一起，政宗实已经看不清那年病房里庞丽的神了。庞丽唯一留给政语的，只有他的名字，庞丽气息微弱地告诉他：“他的名字叫‘语’，言吾语。”语者，悟也。政宗实这么多年依然没有悟，邱学丰一家的事是解不开的心结。政宗实收回思绪，耳边传来航空播报的声音，空在语音里告知乘客前方遇到气，请在座位上不要走动。飞机合般地上颠簸几，失重让政宗实很不舒服，一旁的政语也醒了过来，他叹气扒开罩，政宗实把聊天界面关闭：“没事，你继续睡。”“睡不着了。”政语伸了个懒腰，“爸……”政语停顿两秒，“呃算了，我看会儿电影。”政语重新上耳机，政宗实看着他在平板里来去，丝毫没有静心来挑选的意思。“你想问什么？”政语摘耳机，挂在脖上，“也没什么，就是，你去黎，会不会去找施羽京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