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岫麂 - 终宵无眠

    文鹿纵是至亲，也是男，不便在她寝阁久耽。本院女史遂于丽麂妆阁设榻，请他过去安歇。这一晚，苏贵妃与绯鹅相伴丽麂眠。苏贵妃温柔的手，一直轻拍着她，如对婴儿。

    相较于平时，归寝有些早。

    平时丽麂睡前，习惯一个时辰的女红。这一晚，却不见针线笥，是苏贵妃嘱人藏好了。

    丽麂：“阿勊葬，也须殓衣。”

    苏贵妃：“我替你，你还信不过我的针线吗？你多休息，养足神，更重要的是报仇。”

    丽麂只好罢休。

    当然睡不着。侧而卧，无端想起阿勊幼婴时，鼓着腮，偎着她，昏暗的寝帐，小小眸光幽亮。

    彼时，祖劭初登极，蘧皇后还不是很服气，双方对峙，气氛冷凝，随时可能爆发血事件。太宗系一旦输，祖劭开杀戒，那阿勊即使是儿，命也难保。丽麂着最坏的打算，若有那一日，不能把他给残暴的刽手，宁愿自己结果他。亲孃，哪怕是杀手，也更有。

    自幼及，阿勊的每一件衣，她无不经手，少一针，便觉得委屈了儿。

    古往今来的妃，恐怕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勤于针黹。

    即使是今晚，她也只是无力争论，暂时妥协。母一场，无论如何，也要教他穿着亲孃制的殓衣葬。

    自阿勊世起，她一年一年地追忆、检讨自己，哪里得不好、不够，哪里委屈、亏待了儿，结论是没有。若不计短，阿勊这一生，当是快乐丰足，没有遗憾。

    对于丽麂，这多少是个安。

    阿勊小小年纪，便跟着祖劭去狩猎，跟着老将去巡边。她佯作无谓，实则一夜惊醒数次，问自己万一了事，怎么办？连苏贵妃都埋怨过她，总教阿勊冒险。但惟有亲孃，才有这个胆量。齐朝尚武，王贵妃却只教肇治兄弟专注文学，非不知也，担不起责任也。于是国人风评，名望一直落在阿勊后面。

    夜，一团茸茸之，悄然钻她怀。

    丽麂一惊，随即意识到是狸大雄。抚了两，终不似儿，给不了她藉。

    一直担心失去，终于还是失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