罪臣长子科举ru仕记 - 第1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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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然后他便蹲,捻起地上碎土,随便撮土为香,正想拜祭父母,却听后有人拍了自己一

    “可被我逮到了!你偷偷在这里……”佟师沛那永远快的声音总是能染人的,但他看见卓思衡在什么时,忽得就沉默了,“对不起云山,我不知你在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是知的,我父母都不在了。”卓思衡朝他笑笑,表示自己没有责怪的意思,“今天分外想他们,在殿上唱名的时候想,后来赴宴的时候想,此时此刻更想。这里也没香炉什么的,就简单拜谒一……我父母都是洒脱通达之人,其实平常也不在意虚礼,我这么也只算是为自己了却些思念罢了。”

    佟师沛静静听完,也跪到他边,向诧异的卓思衡:“那既然这样,就借云山你的土香,也替我故去的母亲和两位哥哥一寄托些我的思念。我也顺便拜祭一令尊令堂,表一晚辈挚该有的礼数。”

    卓思衡很是:“好!那我们一同拜故去的亲人。”

    其实这并不合礼数,然而礼数在此时却也并不要

    卓思衡与佟师沛二人三次叩拜,并未念念有词,只是一切都在心底叙说,又或许是真正的悲伤本来就难以自而言,心沉痛只能归于寂寥心海。

    是夜,睡不着的二人谈了许多,佟师沛,那便是避免到朝谢间为所有士定落官职去前,有些人施展八面玲珑的手腕袖善舞,替自己奔走,靠人关系谋得诸多方便。然而家里朝有人的那些,即便士自己被关在期集所,也还是能多方联络,只是这个形式的初衷是好的,现在也没太多作用,反倒只像联谊。

    而卓思衡这家里在朝无人无权也无请托的人,才是期集所制度真正的受害者。

    不过他是不需要担心的,因为一甲三人的去自有定例。

    到了朝谢的日,众人松散的神经便又再度绷,今日便决定大家各自仕途

    朝谢后,完成了份上最重要的转变,新科士们各回各家,与家人齐聚同享喜悦。卓思衡怕是其最兴奋的一个,他迫不及待去了驿站给家里去信,让家人赶过来,你们老哥状元组织还给分房啦!

    他又写让呼延老爷也一京颐养天年,这样以后小勇哥自南方回来看他也方便。朱五叔有军职务在,无法擅离,五婶得空能来便再好不过了。然后他又写了一大堆京的注意事项,又将皇上赏得银钱的一大分存邸店换银票寄给家弟妹当路费,留一以备急用。

    明日太府寺才能将皇上赏赐的府邸转,今天他还得去洗石寺住一晚。

    黄昏刚过,寺灯烛初上,香客皆已离去,卓思衡收拾好行李打算去拜别主持,另外再添一些香火钱,激这些日对他的照顾。

    主持在晚业昏修,卓思衡不想坐在屋枯坐,可以接来家人的兴奋渐渐被一心绪替代,他此时迫切渴求静谧的思考,于是去了僧人日常修课业的法堂。

    独自一人立凝视法堂菩萨塑像,卓思衡无心替自己去求些什么,只希望家人能平安抵达帝京……而他的命运,似乎便是问了,菩萨也无法回答。

    他这两日占尽人世风光,可谓人人艳羡,他虽也开心,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担忧。皇上的态度仿佛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自己的家世渊源,又额外恩典昭彰殊荣,闻喜宴上已有官员对他试探之意,那些没有表现的,未尝不是也已在思量揣真正的圣意。

    皇上希望他什么呢?作为当年八大罪臣家优秀后辈的表率?让天读书人知,只要努力就有回报?或者是希望给先帝在朝的那些旧臣提个醒,朝英杰辈,不是抱残守缺便可安享尊荣?又或者皇上意气用事,只想用这手段来恶心一死了的先帝,好像在打脸说:你讨厌的大臣都是好人,不会是你自己当皇帝得位不正有问题吧?

    而最危险也是最有可能的,是皇上也想有一自己的势力班底,去运筹抗衡先帝留的老臣亲信,均衡朝局,替自己将来想施展的抱负提前铺路。

    卓思衡是激皇上的,给了他祖父与父亲如此评价,即便只是帝王心术的手腕,也足以令他为之折服,更重要的不是对已故之人的藉,而是对他在世家人的照拂,皇上这样清楚他家况,并且专门了安排,让他免除在帝京朝工作时仍然牵挂家里的妹妹弟弟,又苦于家人仍在朔州,难以团聚的离分愁索。

    还有什么比这更贴心呢?

    但是帝王的赏赐里,往往蕴的不是君臣谊,而是更一层的利益换。

    他需要付的除了忠诚,还有什么?

    后堂的门徐徐打开,夕光线已衰弱至虚无,却尘主持穿着日常的旧袈裟向卓思衡行了家人的见礼,而后引灯烛,请卓思衡对坐在造像前的一对蒲团之上。

    却尘主持笑着捻动佛珠说:“恭贺卓施主金榜题名,老僧虽是方外之人,但见施主日日苦读不辍,也为皇天不负有心人而欣。”

    卓思衡没想到主持消息这么灵通,被这样当面夸倒有腼腆,谢:“原来主持已经知了,其实我正是为此来告辞的。这些日叨扰主持了,多亏此地能清心静气专注读书,让我没有后顾之忧,寺照拂我实在激不尽。”

    “施主你布衣去绿袍还,再加之平日借住此时展的心和智慧,老僧再愚钝,也不会错看。”却尘方丈的笑容总有令人松弛的沉静,而不知不觉间,他已略略睁开笑,又,“可是施主如今负恩荣与光耀,为何容光焕发之余却仍有困顿郁结眉间?”

    “这么明显吗?”卓思衡一直以为自己是那喜怒不形于的人,看来以后官场还得修炼,火候还差

    却尘朗声一笑,:“并非施主不能自持心境,而是我方才时,观施主望向菩萨造像的神似有所求,心不静才来佛前求宁静,若是真的静,心静又何须求呢?”

    听方丈的话自有禅意,卓思衡也不再隐瞒,将人生骤变后心的徘徊曲折一并:“我有时踌躇满志,恨不得踏遍大千世界,尝看各纷繁人间百态,但又因知晓世界多有不堪挫折,不知前路如何,踏每一步时都多有顾虑,因世界非我一人世界,乃是万千人的世界,我又如何独善?如今步庙堂之,固然尊荣备享,也得读书人至的追求,满足之余,又有苦虑,看不通看不透之事何其多,犹如踏足迷津,故而站在菩萨前静思。不怕主持笑话,我其实并未求菩萨什么,因为我此时连该求什么都想不来。”

    却尘始终静听,偶有,此时听罢沉默半晌,忽然一笑:“施主年纪轻轻便能悟得大千世界的苦海慈航,当真慧天生。人生苦厄悲辛无尽,从探求便是经无量劫数,施主苦读所学是世金科,自然有许多当局者迷,不知是否愿意听老僧这世外之人说些不同于儒学说的理?”

    卓思衡之前听过方丈讲法,知他学富五车对各佛学典故信手拈来,自己对学问好的人有天然的尊敬,听他这样说立即怀了谦虚求教之心恭敬:“晚辈愿闻其详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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