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生狂徒 - 第100

    他脸惨白得像张纸，背后伤渗的血已经浸透了衣服，血珠滴答滴答地落来，像了一场目惊心的血雨。纪凛这才注意到他的伤势：“你怎么了……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？”柏朝牵地扯了扯嘴角：“自从找到穆浩，你就没注意过别人吧？”纪凛哑无言。柏朝看向呆立不动的另一人：“少爷，我回房那儿去，找机会发消息，找人来救你们。就算我没成功，这么大的爆炸声肯定会引起注意，警察迟早会来的……”“我让你回来，没听见吗？”虞度秋厉声打断，狠戾充血的双目死死盯着他，“谁让你自作主张的？你什么意思？觉得我护不住你？我——”“虞度秋。”被喊名字的人瞬间僵住，所有冲到嘴边的话语被这冷静决绝的三个字堵了回去。[如果我喊你全名，无论发生什么事，你必须听我的，别我死活。]“你听我一次话，好吗？”“……你别蠢事。”虞度秋重复着呼，冰冷的窒息却依旧如影随形。他语气放了，轻声细语地哄，“我背得动你，柏志明也未必会追上来，我们还没走到绝路，不需要你无谓的牺牲。”“他会的，我太了解他了，他没有亲看见你死透的尸，不会罢休的……咳咳！等他追上来，就晚了……”柏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像片摇摇坠的树叶，“如果我能回来……会去找你的。”虞度秋攥成拳的手轻颤着，指甲嵌里：“你这副样怎么回得来……你这是去白白送死！”“没有白费……”柏朝手指向井底角落被吵醒了、迷茫地抬看他的穆浩，“你迄今为止所的一切……不都是为了他吗？连你最机密的电脑密码都是他……只要他还活着，那就值得。”“你们都能活来，相信我，我们好好商量，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……”“电车悖论，还记得吗？’不惜一切代价，保护好你‘。”柏朝似乎微微笑着，眉前所未有的温柔，“你看，你的每句话我都记得……别再忘了我了。”“你记得什么了！不是说好不会送死吗！又蠢事！”虞度秋嘶声低吼，嗓音不受控地发颤，“我命令你回来！立刻回来！”柏朝站在看他，仿佛想将他的模样刻脑海那般专注：“在你看来……送命或许是件蠢事……咳咳！但对我而言，除了我的，我的生命是我唯一能送你的东西……我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了……”虞度秋浑力气一被彻骨的寒意冻结，僵的四肢几乎快要撑不住他的颓势：“谁要你送，我不需要，我只要你回来……我答应过你，不会让你死在这地方的，你相信我……”“其实死在哪里都一样。”晚风拂过柏朝的脸，沾了血污的发却沉重得飘不起来，他一气，突然发问，“你知我上纹的是什么吗？”虞度秋恍惚茫然地看着上方，失控的觉如般从四面八方涌来，他被卷其，重脚轻，难以呼，黑暗的矿井成了一潭，他徒劳地伸手去抓那唯一的光亮，却仿佛不断沉，离对方越来越远。柏朝自顾自地说了去：“柏志明让我们在上纹一个代表罪恶的图案，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本……不要与伪善的正义为伍……”“姜胜是业火，刘少杰是恶龙，我……我纹了一个单词：fall……”“我告诉他，那是‘堕落’的意思，意味着我将永远堕落去……直至地狱。”“但你知的……它还有另一个意思……”“这个纹不会让我堕地狱，因为它代表我唯一信仰的神明。”“它只会一再提醒我，不能堕落，不能犯错，因为能伴于神明边的人，一定是净净的。”柏朝此刻的睛很黑，像等不到白昼的永夜。“木槿明早可能不会开了，它或许会腐烂在这堆淤泥里……我可能也等不到这个秋天了，你未必能找到我完整的尸、带我回去……但这些都没关系，你别在意，不过是一个载……”他咳得愈发剧烈，不得不用手捂住嘴，暗红的血从指间渗来，淌一红痕，但他里却是着笑的。“你只要记得……日夜换，四季替，而我的心里……总是秋。”他说完这句，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，消失在了视野。矿井上的一圈天空沉灰暗，不见星光。虞度秋讷讷地轻喊：“柏朝……？”无人回应。纪凛见状，加大分贝声喊：“柏——唔！？”他惊异地看向突然捂住他嘴的人。“……这里太空旷，不能太大声。”虞度秋放手，转过，摇摇晃晃地走到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，靠着那片血迹斑斑的石，神涣散地慢慢坐，“你去照顾穆浩，我们等人来。”纪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：“柏朝走了！他会死的！”“我知。”虞度秋异常冷静，只是仿佛重得抬不起来，始终垂着，“你再叫，万一引来了人，我们三个也会死。”纪凛冲过去一把攥起他的衣领：“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他了？啊？”“不然呢？”虞度秋抬，黑暗模糊了他的瞳孔，看起来空无神，“我问你……如果柏志明真的追上来，我们两个带得动两个人吗？如果带不动，必须舍弃一个，你会选择丢穆浩吗？”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。就算是死，纪凛也绝不可能让穆浩重回爪。而且相对来说，穆浩重更轻，背起来肯定比柏朝轻松。“他不想让我们为难，也不想被我们丢，所以自己了选择。”虞度秋语气平静得一如既往，甚至浅笑了一，“反正就算我们留在这儿等人来救，也没有可以给他止血的东西，他还是会死，不如发挥余光余……”纪凛用力摇晃他，怒得脖上青暴起：“你还有心笑？你有没有良心啊！他是为你去死的！”“因为我而死的人又不止他一个！”虞度秋毫无征兆地爆发了，但依旧刻意压着音量。回音在狭小的井底回，两个人都短暂地寂静了片刻。

    “难要我陪他去死吗？那他的离开就毫无意义了……”虞度秋的语调很快平复，只能从发颤的尾音听他不可自抑的心悸，“你有良心你爬上去，如果你能带他回来……姜胜没拿走的五十亿在另一个账里，统统归你。”纪凛愣住。五十亿换条人命，并非他所认识的虞度秋会的“傻事”，当初姜胜持枪威胁，也没问半儿报来。虞度秋这句话就好像在说：只要柏朝回来，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。可他们都知，柏朝不可能回来了。矿井达十米，底宽窄，四周是斜向上聚拢的坡面，若非尖攀岩专家，徒手本无法攀爬。就算侥幸没摔来，艰难地爬到井，那会儿柏朝估计已经离房不远了，很可能……已经无法挽回了。保存力、等待营救是当最明智的选择，纪凛并非不知，但他为警察的正义不允许他不任何努力就轻易放弃一条生命，即便明知努力是徒劳的。而虞度秋不一样，他为人的仿佛随着柏朝的离去一起走了，成了一台麻木冰冷的机，纯靠逻辑思维运作，直接依据现状分析得最佳方案。他所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合理、正确、冷静，但在此此景，却又显得那么的古怪、漠然、残酷。像是一应激反应。当事态脱离掌控、无能为力时，就藏起自己的人与，让理支整个大脑，以最效率运行，试图重新掌控局面。这是虞度秋的自我保护机制，虞文承一案时如此，董永良一案时亦是如此。他完地将自己塑造成睥睨所有人间悲喜乐的神祇，无人能撼动他稳如磐石的镇定。尽看起来泯灭人，但他就像一定海神针，只要看见他还笑着，所有人都会觉得天还没塌来，事还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